是的,是哭声,不是笑声,如针椎狠刺她胸口,莫咏咏痛得不能自己,微颤的身子往红砖道旁的围墙靠去,缓缓滑坐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该死的,该死的王洋懦,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该死的!
为什么他说得出口?难道他不知道这种话有多骇人听闻吗?
她爱上她小爸?这番话是教人惊骇,是该死的无稽,但是更教人惊骇,更该死的是——她竟然无力反驳!
“不是,这不是真的……不是这样的……”莫咏咏纷乱地摇着头,使劲地想摆脱掉王洋儒的声音,却是头愈甩。心愈惶恐。
这不是真的,但为什么她的心会这般刺痛?而这样的痛,竟远胜过她心脏病发时。
如果不是真的,她应该一笑置之的,不是吗?就像小姑姑误会她和伦叔一样,她想到的是想办法向小姑姑解释清楚,免得小姑姑和伦叔叔为了她闹得不可开交,而不是……
而不是在乍听到王洋儒这番骇人的言语时,有股仿如一颗心活生生被刨了开来;毫无所瞒地展示在他眼前似的难堪。真的好难堪、好难堪……
可是,如果这是真的……
“不!”莫咏咏骤然对空狂喊,拒绝承认这是真的。
“没有,我没有爱上小爸!我没有……”
有!你有!内心深处突地冒出另一个声音指控着。
莫咏咏陡地一怔!
“胡说!我才没有——”她强硬地吼出声。
没有?你敢说,那天跑到学校的活动中心五楼顶作状往下跳,不是故意要惹小爸紧张的?
“我——我只是气小爸瞒着我要和岚阿姨结婚的事。”
是这样吗?那为什么一听到小爸要和岚阿姨结婚时,你有一种被抛弃的感受?心底的声音又起。
“那是……那是因为他们大不尊重我了。小爸要结婚这么大的事,他们都不找我商量……好歹我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他们该尊重我的。”莫咏咏说得有点牵强。
努努嘴,又道:“再说,我觉得岚阿姨根本就不适合当我小妈。”
是吗?有些讪笑。应该不是岚阿姨不适合当你小妈;而是你无法忍受除了你之外,小爸心里还有别的女人吧?
“你——你胡说八道!我才没有——”泪颜一片红潮,有些恼羞成怒。
哈……哈……你骗不了人的,莫咏咏,你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不要别的女人抢走你小爸,小爸是你一个人的,你绝对不要任何人抢走他!绝对没有人可以抢走他,……哈……哈……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莫咏咏紧闭着双眼、捣着耳朵,拼命摇着头。
哈……哈……莫咏咏,你爱上小爸了……像爱人一样的爱他……你骗不了人的,哈……哈……
“不!”咆哮而出,双手气急败坏地挥动着,企图挥去纠缠在她耳际勇随狂妄的做笑。”走开!走开——
哈……哈……骗不了人的,你骗不了人的,哈……哈……
“没有!没有!我没有……”刺耳的讪笑声挥之不去,她急得哭叫起来,又羞又怒,整脸“碰”地用力盖在弓起的膝盖上,痛哭失声。“我没有……没有………
没有……她没有……要强说有的话,那也只是纯洁的父女之爱而已,而非像“爱人一样的爱”!像爱人一样爱上他……不,那不是真的……那是不对的,不见容于伦理道德的……她不能……
惶惑的心,纷乱杂跳着;涕泅纵横,交错她满脸。莫咏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觉周身一阵阵寒气逼来,像要吞噬了她似。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她只余低哺的力气了。“小爸……”
她该怎么办才好?谁来好心地告诉她……
她哭问上苍,上苍无语,只是阴寒的天空开始飘起雨来了,仿佛连天空都在为她掉眼泪。
不可以,她不可以爱上小爸……
她得想想她该怎么做才好,她得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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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放学时间,一出自家大楼的电梯——
“咏咏!”看到站在家门前一身湿淋淋的莫咏咏时,王洋懦惊讶的程度险些没跌破鼻梁上的金边眼镜。
定了定神后,紧接着是一连串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你这样会感冒的——”
“你真是罗嗦。”莫咏咏轻笑着白他一眼。“有客人来拜访,还不请人家进去坐?这里好冷哪。”
“哦——”大梦初醒,王洋儒赶紧解下自己颈子上的毛线围巾,缠绕在她颈子上;再从书包里拿出大门钥匙,打开门。“快进来吧。”
头一次进到陌生的环境,莫咏咏习惯性地往四处探了探头,王洋儒明白地自行回答她:“放心吧,我爸妈今晚有场演讲,十点以后才会回来。”
莫咏咏回他一笑,想放轻松,却不适时地打了个哆嗦。
这倒是提醒了王洋儒。眉头一皱——
“你全身都湿透了,这样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去洗个热水澡,换上我的衣服,等我帮你把衣服烘干换回去。”
“不,不用麻烦——”不想这么麻烦人家,却又不争气地打了个冷颤。
“信不过我?”王洋懦睨她一眼。
“不……不是的,我……”莫咏咏难得脸红,急急解释着。
“跟你开玩笑的。今天你会出现在我家,就表示你把我当朋友了,不是吗?”斯文一笑。
又说:“不只是你,只要是我的朋友——不管是男的、女的,全身湿淋淋地出现在我家,我都会这么做的,所以你就别对我客气了。”
“我……知道,我来是有事……”她一副难以启口似的。
“有事也得先把身体顾好再说。”他当然知道她有事,她自己不说的话,他也会问个明白的——
今天她小爸到学校来找人,没找到她,整个人都快急疯了。
也不知道她在他家门外站了多久了。“感冒了,什么事也说不成了,嗯?”
莫咏咏乏力一笑,点点头。
“你坐一下,我去帮你放水。”往浴室走去。
“谢谢你,王洋儒……”莫咏咏说。
王洋儒顿足,回头朝她一笑。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回身走进浴室。
心里想着,该不该打电话通知她小爸?还是……先弄清楚她来找他的用意,再决定怎么做吧。
“王洋儒——”她又唤住他。怕不趁现在她心意还坚定时赶紧开口,等会洗好澡出来后她就没那个勇气了。
“嗯?”
“你可不可以当我的男朋友?”
“啊?”王洋儒的金边眼镜终于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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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一夜,长达三十多个小时没有莫咏咏的踪影,莫人谦急得恨不得把台北盆地像倒酒一样,整个倒过来一点一滴地找——哪怕光是一个台北市就有两百多万的人口。
咏咏……她到底在哪里?这个问题在他心里问了不下两百多万遍了,无奈,结果就象企图从两千多万的人口中寻找一个女孩那样——如果她自己不出现的话:答案是无解的。
是的,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莫咏咏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因此,除了像只焦躁的无头苍蝇似一整天开着车四处乱寻、乱找之外,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到底是莫人谦,就算在这令他焦心如焚的节骨眼上,依然不减他的修养,仍是不随便迁怒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