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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大姊、二哥忙得人仰马翻;父亲是很重视过年的,然而,吃午饭时,父亲想到晚上的年夜饭少了个女主人,不免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一下子陷入愁云惨雾中的家人都闷不吭声、食不知味。
季伟再也受不了了,他草草扒了几口,借口说买点东西就走出家门。
来到市区,看见路人提着行李,神色兴奋地过街赶路,季伟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挤上了火车。
“怎么了?”她的柔语打破沉寂。
“楚琳,你还在生气?”季伟颤抖地问她。
“不!一点也不!”
她蹲在季伟身边,笑颜如花。
“季伟,我非但不生气,反而高兴得不知如何表达。过去,我的青涩、我的幼稚、我的迷惑,全部都是因为太年轻了!”
他带着往日情怀,依恋地再次抚摸她柔顺的长发。她那自然垂落的如云秀发,传来淡淡的肥皂香味,那是属于她的味道。
“你的头发真美!”他舍不得放开。
“‘多多’的更好!”楚琳笑了,“它的更软、更卷。”
“老人家说,发细者命好。”他记得母亲生前最反对大姊烫头发,怕坏了命运。
“为什么年三十不在家团圆守岁,却跑来台北?”
“心情坏。一个人在路上有如孤魂野鬼,又——又很想念你;反正过年是小孩子的事,所以就上台北来了。下了火车,实在没有把握见到你时会是什么场面,我害怕你对我冷淡,果真如此,我该怎么办?”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给楚琳听。
“那就和我一起守岁喽!”
望着心情极佳的楚琳,季伟有些失落、有些羡慕,更有莫名的妒忌油然而生。
她好像丝毫不受影响,我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近来可好?”他问,“为什么不口信?”
楚琳抱着“多多”,一五一十地将离别后的种种经过说给季伟听:从台北调到台中开始说起,到和铭生的深厚友谊、公司业务的拓展、在妈妈床下发现他的信后,不敢回信是害怕处理失当……当然,她也提到了自己身心上日趋成熟、遇到津平及他的求婚……
季伟安静地倾听。
在柔和的光晕里,他仔仔细细地注视着楚琳,贪心地想记住她的一颦一笑。
只见楚琳随着事件转换,流露出的神情,一会儿严肃,一会儿低叹,尤其是最后一段——她已经考虑答应津平的求婚了!
季伟心痛得几乎要跳起来了。他按捺住激动,佯作轻松的样子,随意问着:
“恭喜了!想不到还有这一段,我是指津平竟然想结婚了。”
“什么意思?你们不是也疏于联系?”
“他这么说?也罢!有一回,二嫂的同学来家里探望她,两人聊天时提起她现在已离开电视台,转任一位作家的经纪人,我好奇地问她那个作家是谁,才知道是‘亚当’。后来,二嫂表示她也是亚当的读者;女人嘛,不免会想知道心中偶像的近况,当然,也扯到他的花边新闻。对方嗤之以鼻地说,亚当不可能结婚,因为对他的支持者来说伤害太大……”
“你是说安娜?”太巧了!世界真小,碰来碰去又碰在一块儿,楚琳颇感惊奇。
“是啊,二嫂唤她安娜。这个名字好像是纪念一位从小扶育她长大的修女。”
“安娜非常尽职,替津平张罗一切,像个妈妈似的。”楚琳言语间,表现出感谢之意。
“我不喜欢她!这个女人太现实、太功利了。”
“才见过一次面就如此断定,不觉有欠公允?”
“不,以前就认识了,二嫂和她从高中到大学都是同学。二嫂嫁到我们家十多年间,安娜也来过许多次,而且,二嫂也这么说她。”
“你二嫂真奇怪,若不欣赏对方,不来往就是了,何必背后放箭?”
“你误会了。我二嫂是从安娜的言行举止中,发现安娜有这样的性格。而她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因为生长环境的关系。但她虽然现实功利,二嫂仍真心相待,永远不求回报地对待安娜。”季伟对二嫂的尊敬,与日俱增。
“难得,你二嫂真贤淑!”
“的确!否则对安娜来说,我的家人根本没有利用价值,她怎会常来?记得有一回,我问过二嫂同样的问题——像安娜这种朋友值得交往吗?二嫂笑了说,她是在向人性挑战,她认为人之初,性本善,尤其是没有利害冲突时才能见真性情!”
“可是,我倒觉得患难见真情!缺少风雨、阻碍,怎能突破人性枷锁?”楚琳反复思索着何谓真友谊。
季伟见她沉默,便靠在楚风的音响架旁,翻找着CD。
“听‘似曾相识’还是SANTANA的EUROPA?”他扬了扬手上的CD。
“悉听尊便。”
扣人心弦的音乐在室内缭绕。
他们并肩齐坐,在音乐流畅的带动下神游太虚。
曲风里,有着强烈的拉丁色彩,显得即兴又抒情,而且高低婉转、快慢自如,紧紧抓住聆听者的心绪。
在舒畅的感觉中,楚琳睁开了双眼。
“好久不敢接触摇滚乐了。”
“什么原因?”他不解。
“你啊!没有你的分享,总觉得怅然若失,心中饱涨的情感,没有知音是很苦的。”
季伟恍惚了起来:朋友?知音?我在她心中似乎仍占有一席之地。
“楚琳,原谅我过去的鲁莽,让我们永远成为对方的知音。”
第八章
春假总是很快就过去了,人们在忙碌了一阵子,才正要好好享受独处的时光时,却发现又要开始上班了。
“唉!又要上班了。”小琴埋怨地对楚风说。
“可不是。季伟,你的工作进展如何了?”
“已经和一家律师事务所说好了下礼拜去上班。我打算一边工作,一边准备考律师。”
“现在律师的名额比往年增加许多,机会也较大吧?”
“跳楼、发疯者仍然不少:太难考了!”
楚琳买水果回来,在楼下大声叫着:“来帮忙啦!”
“我去!”季伟下楼,见她双手都拎着东西,赶忙接过。
楚琳翻了翻信箱,失望地嘟着嘴,对季伟说:
“津平真忙!听说他过年时,陪着几家媒体的主管打了三天三夜的麻将!”
“应酬嘛,芸芸众生,金字塔上却只能站一个人,我们都是在下层的。”
季伟不忍见她难过,分析给她听。
“津平也是为了给你舒适的生活。你想,三顾茅庐的神话会在现代社会出现吗?他使出浑身解数,让安娜去造势宣传,为的是什么?”
“其实,我倒希望他找个安定的工作。”
“女人都这么说。”楚风洗好水果出来。
“有些事——津平是清楚的;不过,要回头已经太难了……”季伟若有所思地剥开橘子。“他仍然在作困兽之斗,只怕伤己伤人。”
“你在说什么?什么回头太难?”楚琳接住他的话。
“别紧张!我是说,津平爱上你,回头已难。”他躲掉了,“嗯,橘子好甜!楚琳,你愈来愈贤慧了。”
聊了一阵子,大家约好去看电影。
挤在买票人潮中,季伟拉着楚琳的手。虽然挤得前胸贴后背的,他仍然快乐得想飞。
突然,季伟对楚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