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仲威好象不太认同,柴伯竞接着又说:「我知道她先前扯你后腿的言行让你很不谅解,但芝敏毕竟是老员工了,能力也确实不错,这么多年来,她为公司出了不少力,若为了私人的缘故就开除她,很难教人心服。我是不可能再用她做特助秘书,但让她接掌业务部门,也不算贬降了。」
「你要让她当业务经理?」
「以她的能力,相信应该是可以胜任的。我会开诚布公的和她谈一谈,以芝敏的聪敏灵活,我想她应该懂得如何取舍,相信以后不至于对你或孙小姐再造成什么困扰才对。」
柴仲威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好,那这边就交给你了。只要她少做非分之想,少在我们两个身上打主意,你怎么安排我没话说。」
说罢,两兄弟一块儿大笑起来。
何芝敏的心眼柴伯竞并非看不出来,只是他一向拙于应付这种事,又一心想留住人才,所以才借着仲威尚不熟悉公司事务的理由把她调了过去。想不到她随即又把主意打到了仲威身上,还毫不顾忌的当着汪嫂的面怒责孙习融,这事让仲威知道了,哪肯罢休。
仲威原先是执意要开除她的,但柴伯竞向来惜才重情,不想见她为此而丢了多年努力的成果,所以才又额外给了一次机会,就看她懂不懂得把握了。
何芝敏的麻烦算是轻易解决了,但--
「我们和宇轩的合作,还是一切如常吧?」仲威接着问。
「嗯,但这次推出的『尊龙豪邸』,对方总负责的是侯方德。案子太大,谷长风的意思是再让孙习融多休息一阵子,不想一下子累坏了她。」
柴仲威也知道宇轩和他们的合作案不止是整个社区的室内装潢规画,连公共空间的绿化植被和庭园设计亦包含在内,工程可谓相当浩大,负责的设计师往往是小组进行,为配合工程进度,每个人的工作量均非常的繁重,在这种情况下,以孙习融大病初愈的身体状况,确实是不宜加入的。
「那就好。」他点点头。
柴伯竞不解的望着他,但柴仲威并未再说明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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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遍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反射出点点金色光芒。孙习融戴上墨镜,按下车窗,迎接扑面而来的海风。
她的长发已经过一些修剪,前额的部分也蓄起了短短的刘海,不仔细看,已发觉不到手术后的痕迹。
傍晚的风略带凉意,但不至于到令人觉得寒冷的地步。她的心境就像初冬一望无垠的蓝天--清朗辽阔,万里无云,但又隐藏了说不出的一种凄清,和一种无法填补的空洞和寂寥。
她已决心不再回想受伤时期那两、三个月的记忆,虽然它们不时的会在午夜梦醒时困扰着她,但天色一明,她往往就能马上把一切属于暗夜的、隐晦的情感挥开,专心于手上的工作。和多年奋斗努力的目标比起来,这短暂而幽秘的情思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
所以她又来了。虽然公司有配合工地指挥进度的监督人员,并不需要她这专职绘图构思的设计师亲临现场视察,但她就是忍不住要来。在手上的工作忙完后,孙习融总喜欢自己开车来一趟,名义上好象是来关心一下师傅施工的状况和设计的配合度,实际上她自己非常清楚,她来不过是为了淡水海边的落日和徐徐的海风。毕竟对镇日守在绘图桌前的上班族而言,季节转换间的海岸别有一种教人心醉神迷的氛围,让人对逝去的过往更觉迷惘、遗憾。
当她把车停进家停满工作车、正在挖上造池的庭园时,室内、室外工作的师傅们已三三两两的聚在一旁的空地上抽烟喝茶,准备下班了。
「孙小姐,怎么这么晚来?要下班了。」李老板洪亮的嗓门自远处传来,其它的人见到了她,也纷纷点头招呼着。
孙习融不习惯扬声大喊,只是微笑致意,一边随意的浏览室外的进度。忽然,一个人影倏地进入她的视线,只见跑得气喘嘘嘘的汗湿脸庞上溢满热情的笑容。
「孙小贼,妳来了,好几天没有看到妳够来,素不素浑忙啊?」阿弟年轻的笑脸带着真诚的关心。
又来了!又是那样「有意思」的眼神。孙习融的笑容一下子僵在唇边,一路的悠闲心境竟被某种未知的慌乱取代。和他对面而立时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总使她有一瞬问的失措和迷惘。
「偶们里面已经有个大概的样子出来了,偶常常一边在揍,一边就在想,妳尊素不简单耶!一个拟孩子可以把房子设计得这么好,偶想妳注己的家一定也布柱得浑漂亮吧?尊素叫人羡慕耶!」阿弟不管她的反应,一径说着,一面陪着她往人群处走去。
「没有啦,我家也是很普通而已。你做得还习惯吗?工地的工作很累人的。」孙习融极力撇开心里怪异的感觉,一面找话回答他。
「累哦?不费啊!偶还年轻,揍一点工作不算什么啦!」
「阿弟,你别看到小姐就跑得这么快,人家孙小姐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孙习融还没接话,李老板已经笑着大声打趣了。
他们已经走近了人群,一堆人看到阿弟缠着孙习融讲话,又听到李老板的言词,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是啊是啊,你去吊码头边的槟榔西施比较快啦!」
「还是市场包便当的阿菊也不错啊!」
「喂,阿弟,你还没有女朋友啊?我给你介绍我家附近洗头店的阿妹啦,人家也是国中毕业而已,但是人很勤快,长得也不错哟!」
「耶,你们这样讲不对,我们可弟衣服换一换,到学校门口一站,不用讲话就包准有一大堆大学女生跟过来搭讪啦!」
「是啊,长得这么『烟斗』,只要忍着不要讲话,就一定万事OK的啦!」
「对啦,不要讲话就不会露出马脚了。」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取笑建议,孙习融听了,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她看看阿弟。对这样近乎残忍、恶劣的讥笑,他好象一点反应也没有似的,还跟着大家一起笑着。
孙习融见到这种情形,不知怎地,心中老大不痛快起来,更加气恨起他的好脾气了。
她不管周围热络的气氛,径自冷淡的对李老板说道:「工程没问题吧?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一群人见她突然板着脸把话题切进工作,纷纷识趣的闭上嘴巴,抽完手上的烟,解散下班了。
李老板见状,也收起笑脸,陪着她进去巡了一遭,顺便估计着尚需的工作时间。两人谈了一会儿进度上的问题,便又先后走了出来。
「差不多了,我也要下班了。孙小姐没事了吧?工地的人走得快光了,妳也不要久留,不太安全。」李老板关心的叮咛一声,转身跨进了他的小货车。
孙习融道了再见,却不想马上返回台北,驱着车慢慢的往码头驶去。
她知道她刚才的反应太过突兀了,恐怕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更甚者,或许会有些不太好的批评,但她已管不了那么多,她心里着实为阿弟感到不平。
她知道大家其实没有什么恶意,工地的工人原本讲话就是没遮没拦、粗鲁坦率了些,他们已习惯这样的打趣方式,自己以前也不觉得有何不妥的。只是不知为何,阿弟那不当一回事的态度竟像根刺般刺痛了她,让她气闷不已又无处可发,惹得心头不断的躁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