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怎么说?」
「妳猜怎么着,这小子还挺有上进心的,他说他书读得少,又要赚钱养自己,所以平常只能利用晚上多少看一点书。他不要让人家看不起,国语讲得不好,更要多用国语,常常讲一定会进步的。」
李老板两手一摊,耸耸肩,有些无可奈何的又加了一句:「年轻人肯上进总是好的,他坚持要用他那国的『国语』,大家也就随他喽。」
「喔。」孙习融喟然点头,对自己上回的态度不觉有些惭愧。
同样无父无母,自己的境遇却比他好上太多,不仅修完了学位,还遇上宛如良师益友的好老板,让她得以在专业的环境里闯出一片天,老天对她其实并不薄啊!
正想着,阿弟已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老板,都搬完了。」他大声的嚷着,转个身,又冲着孙习融咧开嘴笑道:「孙小贼,妳做样站在大太阳下素不行的啦!人家拟孩子,都嘛素浑小心照顾皮呼的,哪有妳酱不爱惜注己的。够气那边比较凉快啦!」
他一说完,孙习融头就昏了。这样吃力的听他讲话,就算不中暑,也相差不远了。
但看他一片好心好意,她实在不忍露出难看的表情,于是强忍着笑了笑,也不知该讲些什么。
「啊你这样不行啦!人家好好的小姐都被你叫成『小贼』了,怎么听得懂你在说什么。」李老板适时的出声,却令孙习融更加的尴尬。
「素哦?啊妳尊的听不懂哦?失礼啦!偶的狗语说得不大好,请见谅啦!偶已经尽量在改了,没办滑,小叔候不猪道要润尊读酥,长大才要邪就比较慢啦!不好意素喔!」
他又举手又鞠躬的,孙习融虽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没有办法很快跟上他的语意,但也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的烂发音致歉,连忙摇摇手,分辩道:「没……没有关系,我听得懂、听得懂的。」
这实在不能怪他呵!
不过难得的是,李老板这样讲他,他却没有一丝自卑的神色,仍是一脸阳光般的灿笑,两眼晶晶亮亮的。
「妳如果常常听就会比较习惯啦!」李老板又插进话来。
阿弟马上接口道:「素啦!常常听就费习惯啦!偶晚上都有在看酥,还费看狗语的新闻报导喔!人家讲话都素浑标樽的,偶想润尊一点,就费进步比较快啦!」
狗语的新闻报导?孙习融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一台?转念一想,心里马上明白了,却是哭笑不得的接不下话。
停了半晌,李老板已经跑进屋里吆喝着分配工作了,阿弟却还是站在她身前,怔怔的望着她瞧。
接到他热烈的眼光,孙习融不知怎地又毛了起来,看他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只好勉强开口道:「你这么上进,怎么不去读夜校?」学校应该可以给他比较有效的学习吧。
「气鞋校哦?有啊,以前素有气够啦!但素年纪差太大了,功课又跟不上,白天工作,晚上上课就费常常睡着,不好意素啦!后来就不想气啦。」
他垂头看着地面,停了一下,然后谨慎的开口问道:「孙小贼,妳费不费看不起偶做样的人啊?」
孙习融一楞,小心翼翼的回答:「不会啊,怎么会呢?」
「偶以前在鞋校,同鞋都不大看得起偶,拟生也素看到偶就一竹笑,偶猪道素因为偶狗语不标樽的关系,人家才费笑偶。」
他抬头飞快的看她一眼,又道:「偶素没有关系啦,不够因为孙小贼素第一个跟偶讲话不费一竹笑的拟生,所以偶才想素问一下。」
孙习融心口突地跳了一下,胸腔隐隐传来莫名的痛感。或许,跟她一样,阿弟那毫不自卑的开朗笑容,也是假的吧。
她勉强振作情绪回答:「其实,别人说什么根本不用去理会,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头最有上进心的了,我欣赏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看不起你呢?」她略带夸张的安慰他。
「尊的?妳没有骗偶?那偶休息的时候可以来找妳聊天吗?」他满怀希望的望着她。
「这……」
孙习融有些迟疑,远处已传来李老板的吼叫:「阿弟--」
「樽么样?可以吗?」阿弟看了一眼门,内又转过头来再问一次。
「阿弟--阿弟--」李老板的大嗓门再度传来,一声又一声,好象不是催着阿弟,而是在催着孙习融般,让她有些紧张起来。
「樽么样?」阿弟彷佛不得到回答不死心似的频频追问,对老板的呼唤置若罔闻,应也不应一声。
「好。」担心他挨骂,孙习融下定决心,匆促的回答。「只要我也有空,你就来找我吧。」
「谢谢!」她还没有真切的了解自己讲了什么,阿弟已经高兴的挥着手跑远了。
她一个人站立在门外的阳光中,想到往后他将不断的来找她「谈话」,耳朵就下意识的觉得酸了起来。这下,她可能真的要中暑了--
在十月底深秋的阳光下。天啊!
第九章
柴仲威衣着光鲜、步履轻快的走进竞威建设的总裁办公室。
「大哥。」他愉快的打着招呼,径自在另一侧的沙发上落座。
「喔,你来了,怎么样?这一阵子够你忙了吧?」柴伯竞很快的离开办公桌,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也还好啦,第二次就比较有经验了,不像半年前那样,忙得昏天暗地的。」他的手搁在扶把上轻轻的打着拍子,一副胸有成竹般的悠然、自信。
柴伯竞放松的靠向椅背。看小弟目前的样子,最糟的时候应该都已经过去了吧。
他还没忘记半年前他废寝忘食的拼命模样,那真是叫他吃了好大一惊。自小到大,不管面对的是学业或事业,仲威从未如此认真的投入过,原以为他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直至见他不断的消瘦,甚至新店已进入轨道,营业额也扶摇直上了,他仍是毫无喜色,柴伯竞才发觉情况并不单纯。
「那距离你要的目标,近了吧?」他问。
柴仲威笑了笑。
「我想也够证明了吧。既然我有能力独自撑起两家店,视市场的接受度和营业状况,要继续开第三家、第四家,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我想『那个女人』野心也不是那么大,否则也不会放着堂堂副总夫人的位子『潜逃』了。」
柴伯竞沉默了。小弟对孙习融的感情,他还是从汪嫂那儿听来的,这又是另一项叫他吃惊的事。
一向被女孩子追着跑的小弟,竟然会反过来对一个特定的女人倾心,而且认真专注的程度,从他后来所做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来。可以确信的是,他这回是真的栽进去了。
柴伯竞曾和柴仲威长谈过一次,明了了他对孙习融的「承诺」,虽然对她竟可使一向放荡不羁的弟弟有如此令人欣慰的改变,不免心存感激,但面对仲威的失意,他也无能为力。感情的事,在柴伯竞的认知里,一向是不可强求的。
「你打算去找她了吗?」静了一会儿,柴伯竞还是忍不住问了。
「也许吧。」仲威并不正面回答,神色一整的反问:「公司这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前几个月,她曾经隐约的透露过想回原先职务的意愿,我没有正面响应她。她的野心太大,留在身边并不妥,最近我在考虑让她接业务部门的工作,负责高坪、数高价位的项目。只要她肯安分的好好努力,这个部门接触富商巨贾的机会一样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