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迅捷,力道精准,真不愧是打败我爹的真正武林盟主是不?」她恨恨地收回手,「别太藐视人了!」
她自恃武功不差,速度也在一定水准之上,但是眼前的剑卫却可以看清楚她所有的动作,不仅解了她的掌劲,力道更是控制得宜,不轻不重,虽然不会让她留下红肿痕迹,却也让她造次不得。
「如果夫人没有其它事情了,请恕剑卫告退。」荧阙看着程嫣愤怒的表情,态度仍是一贯的冷淡模样,有礼地知会完过后,便打算越过程嫣前往练功房。
「我说站住!」程嫣恼火地喝叱,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身朝荧阙射出数道暗器。
荧阙反应快速地闪身,以剑鞘抵挡程嫣的偷袭,并无回手,但程嫣的定影银针接连射出,荧阙在闪躲绵密如雨的暗器之余又必须面对程嫣的近身攻击,处境顿时居于下风。
因为不愿意与程嫣交手,所以荧阙当下在心中做了决定,纵身一跃便跳下回廊。但程嫣哪肯罢休,追下回廊之际又暗地里射出袖剑,荧阙因为不愿意出手而吃了亏,衣角被削落一片,连同佩在腰际的玉璜一同落到地面上。
荧阙见程嫣并没有停手的意思,抽剑出鞘,一跃而至程嫣后方,当程嫣转过身子的同时,额头已经被剑尖给抵住。
「请夫人自重。」荧阙冷淡地开口,语气低沉,毫无起伏。
「妳……」程嫣因为过度震惊而说不出话来,一方面是因为荧阙的速度,但更大的原因在于那块掉落的玉璜。
「剑卫并不想伤害夫人,也请夫人不要步步进逼。」她收剑入鞘,走到掉落的玉璜旁,弯身想要拾起。
程嫣冲到荧阙身旁,弯身抢夺那一块玉璜,在离玉仅一吋之处,荧阙一个转手将程嫣的手腕扣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碧血凰玉,妳怎么会有这样东西?」程嫣语气不稳,面容有丝激动。
「这是剑卫小时候配戴在身上之物。」荧阙放开了程嫣的手,捡起玉璜就想离开。
「等等!」
「夫人还有事吗?」她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碧血凰玉原是一对的,妳不至于看不出来吧?」
「又如何?」
「另外一块,」程嫣从怀里掏出自己从小到大极为宝贝的东西,低低开口:「在我身上。」
荧阙闻言一呆,接着慢慢地转身面对程嫣,看见她面色激动,双眸中沾染水光。
她的目光,慢慢移到程嫣摊平的双掌中──那二分之一的雕凤碧血玉。
「在我快满三岁之时,爹闭关练武;八个月后,妹妹出生,取名程缇。因为缇儿自出生之后就无法得到爹的关照,所以我和娘也就特别疼她。没想到两年多后,一班盗贼突然闯入程刀门,缇儿也被掳走。我和娘找了十八年却毫无缇儿音讯,还以为她已经凶多吉少……」
抿了抿唇,她情不自禁地跨步向前,看着荧阙仍是毫无表情的绝丽容颜开口。「难怪……难怪在初见之时,我会觉得妳有些眼熟,我们的神韵都像极了娘亲呀!缇儿,在妳失踪了十八年之后,姊姊终于找到妳了!」
程嫣前进,荧阙便后退,呆然看着她激动面颊上流落的泪,只能无语。
北荒的风,又刮起了寒意与萧索……
第七章
失踪了十八年……终于找到了……
她让主人拾回收养的时候,也近三岁……
荧阙看着程嫣氤氲的双眸,那水气,是久别逢亲的激动,也是宿愿得偿的泪。
握了握手中凉冷的璜玉,她淡淡开口:「夫人寻亲之心,剑卫能够理解,但恐怕妳是认错人了。」
「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人?这对凤凰玉是缇儿满一周岁之时,恰巧有人送稀有碧血玉给爹,由娘代收,我就在一旁看着。因为实在太喜欢这块玉,才会央求娘为我和我最疼爱的胞妹打造成这样一对,我佩凤,缇儿佩凰,这世上绝对不会有第二对,所以我不可能会认错!」
「单凭此玉就认定剑卫的身分,夫人未免太过草率。」
「就算不论碧血凰玉好了,妳眉宇间的气质神韵也已经足够证明。」
「世上神韵相似者何其多,况且夫人与我相貌差异甚大,并无相似之处。」
「说来说去,妳就是不肯承认,对吧?」程嫣瞇起眼,「为什么?与血亲相认有这么困难吗?难道是为了……寒君策?」
因为脑袋里突然闪过这个可能性,让程嫣开始凝眉思索;而后,许多原来百思不解的疑惑,全在此刻有了解答。
「娘说,掳走缇儿的,是一名浑身浴血、容相俊美却凶恶得恍若鬼道罗剎的少年,该不会那少年就是他?这么说来,难怪……」
「请夫人不要妄自臆测。」荧阙冷淡地说完,转身欲走。
「妳别走!」程嫣追在她身后,急急开口:「妳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事实,为什么不愿意承认?难不成妳是在逃避吗?逃避所有与妳原有信念背道而驰的事物,逃避妳心中恩人将会变成仇人的事实?我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剑卫竟然是这种胆小如鼠之辈!」
荧阙倏地停下脚步,冷眼看她。
「我说对了吧?妳的确是在逃避!」程嫣回视荧阙已经添上些许幽暗的眼神,高高扬起头说道:「妳的神色明白地告诉我,我方才的猜测全属多余;但我却想反问妳,是我的问题多余,还是妳自己的逃避多余?」
「剑卫之名是主人赐与,不许任何人诬蔑。」荧阙的口气仍是冷淡。
「开口主人,闭口主人,明明他是造成我们一家骨肉离散的罪魁祸首,妳却偏偏敬他有若天神!」程嫣气结,「缇儿,妳醒一醒好不好?我不知道寒君策为什么要把妳养大,还把妳带在身边,但可以想见绝对是居心不良。他明明知道妳是程业的亲生女儿,却要妳当着武林众豪杰的面让爹颜面尽失,还处心积虑要与程刀门结成亲事,要我无论如何都得来寒武城作客。妳口口声声尊称我为『夫人』,实际上却又清楚明白我只是寒君策用来对付爹的工具之一,不是吗?」
「是夫人想太多了。」
「我都说了,『夫人』这个敬称我受不起!缇儿,十八年前,有一群盗匪趁着爹还在闭关练功而无暇管事之时,妄想闯入程刀门洗劫,却被恰巧因某些疑惑不解而出关的爹给打得落花流水,寒君策不过是那班匪徒之中的一个,不值得妳这样忠心呀!」
「程姑娘真的相信那些人只是意图洗劫的盗匪吗?」荧阙突然问道。
「什么意思?」
「程业并非剑卫的父亲。」她冷冷地丢下话,就想离开。
「缇儿!」程嫣拉住荧阙,而荧阙并没有甩开她,「寒君策性情阴沉难测、极端又反复无常,一直以来都受到江湖中人诟病;但爹性格仁德宽厚,行事光明磊落却是武林豪杰们所认可的,妳为什么坚持认贼为主?」
她突然想起昨天夜里所见的一切,想起寒君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想起荧阙在寒君策面前无言的顺从,背脊陡升恶寒。
「主人虽然性情难测,但行事绝不隐晦,况且程姑娘之前也对这桩亲事势在必得,为何转变得如此迅速?」
「城主夫人之位,又哪里比得上血缘之亲?缇儿,寒君策对妳不是真心的,他只是想利用妳来牵制程刀门……」
「寒武城富甲一方,城内高手如云,不需要图谋程刀门。而剑卫对主人一向只知尽忠,真不真心,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畴内。」荧阙终于甩开程嫣的手,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