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主人所说,要她「拾回原有的聪颖」,是要她去想通什么?
那一声叹息,又是为了什么?
难懂呀!
☆ ☆ ☆
玉兔西斜,一道黑影从内城西侧跃上屋檐,踏着轻巧的步履往北方寒君策居处的院落而去。
西阁客房内,正因为下午所发生之事而烦恼得睡不着的程嫣,听到屋顶上的细微声响,脸上闪过思虑。
不是听说寒武城的防卫紧密到滴水不漏吗?怎么这么晚了还会有宵小之辈闯入?
想来是百密仍有一疏,她的唇角缓缓扬起。
也许……这是她挽回颜面,让寒君策对她改观的好机会。
仗着自己还不弱的身手,她从窗口跃上屋脊,对前方的黑衣人连发数道暗器,黑衣人赶忙闪身躲过,以更快的速度奔往北阁。
「想逃,没那么容易!」程嫣袖箭一掷,黑衣人徒手接住,侧身将袖箭射还,程嫣赶忙闪躲,一个没注意就让黑衣人给跳下屋檐,转眼间失去踪影。
「可恶!速度那么快,难怪可以顺利穿过寒武城所设的层层防护。」
程嫣跟着跳下屋檐,小心翼翼地走着,双目巡寻四周,不放过任何可能的藏身之处。
视野愈来愈宽阔,小径很明显地通向一座院落,程嫣左张右望的眼在看到院落之中的景象时,倏地定住,垂于身侧的双手慢慢收成拳头,握紧!
今晚天际无云,明亮的月光洒落在院落中那对璧人身上,是一幅美得震慑人心的风景,只是……为什么会是他和她?!
寒君策靠坐在石桌上,身体微微前倾,一手盈握荧阙长过腰臀的乌细青丝,另一只手则拿着扁梳为她梳理。
「主人……」荧阙的语气里有些不自在。
「可真怪了,本城主爱看妳披散头发的模样,却讨厌那种女子专属的柔弱样态在妳身上出现。」寒君策看着她的不自在,轻笑开口,语气自得。「妳这头柔滑的乌丝,真是令本城主爱不释手呀!」
「荧阙……可以自己来。」
「妳这可是在违拗本城主?」
「属下不敢。」她低垂下眼睫,竭力维持平静。
这算什么?打情骂俏吗?程嫣见状,瞇起双眼。
看来她的直觉并没有出错,寒君策和剑卫果然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习惯我说这些玩笑话?」寒君策低下身,在荧阙耳边开口。
「荧阙从不会将主人的话当成玩笑。」她的身子轻颤。
「是呀,妳已经习惯完全顺服于我。」他退回身子,仍旧霸道地梳着她的头发。「听隐世姥说,妳最近自行领悟了一套『剑指诀』?」
「尚还未足火候,不敢野人献曝。」
「还需要多久时间?」
「快则十天,慢则一个月,目前难以定论。」
「我很期待,再度与妳过招的那一刻。」他将她的身子转过,轻轻吻上她嫩红的双唇。
她顺从地承接他的吻,让迷乱再度扰上心绪。
一道细微的撞击声传来,在阒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寒君策迅速拉开荧阙,而后摇头低笑,「瞧我,竟然将梳子掉了。」
原来方才是木梳掉落,敲击石椅的声响。
荧阙马上蹲下身子,捡起掉在地上的扁木梳。
「好荧阙,本城主就是最爱妳的顺从不争啊!」他朗笑,脸上是满意的表情,眼底却闪过叹息。
「梳子脏了。」荧阙站直身,淡淡看一眼已经沾了尘泥的木梳,想要用袖子擦拭。
「不必了。」他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而后夺过梳子放在石桌上,轻声开口:「我不希望妳做这些事。」
「是。」
「能不能……」他勾起她的下巴轻语:「多一些应诺的词句?」
「请恕属下愚昧。」
「我不希望,妳对我,只是单纯的属下与主子。」
她无言地看着他,清澄的双眸中,添上点点疑惑。
「表达出妳的疑惑,也算是另外一种应许呀!」他轻轻笑着,抱紧了她。
她的头靠着他的肩,清艳的脸上疑惑更深。
主人最近总是说一些意在言外的话,像是在表达什么、要求什么,却又不肯明说。
只要是主人开口的要求,她就算拚了命也一定会做到,所以她才会更不明白主人不说的理由。
要她自己想通……是为了什么?
他搂着安静的她,明白因为自己曾经刻意去疏忽而漏教了她一些事情。
曾经以为情感那种东西只会影响她的判断、理智与忠诚,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需要,怎知到头来竟是作茧自缚。
罢了,或许不明白也好,她仍会一世保有单纯的尽忠。
可是怎么看到她在无意间愈来愈难以收锁的心绪,他竟然会感到快慰呢?
程嫣恨恨地瞪着在月下相偎的那对人影,竭力克制想要冲出去大闹的念头,僵硬地转身,深吸一口气后,施展轻功回房。
在程嫣离去后,荧阙将目光移往她消失的方向,轻轻开口:「夫人离开了。」
「可真是沉得住气。」他轻笑道,仍是紧搂着她,不放。
「主人娶她并不只是为了牵制程业吧?」思索半晌,她终于决定开口。
「的确另有谋图。」他放松手劲,抬起她的下巴问道:「为何这么问?」
「因为主人最近明显有事烦心。」她定定回望他显露些许兴味的眼,「荧阙想为主人分忧解劳,只要是主人的吩咐,荧阙即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只盼主人心中忧虑可以早日解决。」
「若本城主的忧虑是因妳而起呢?」他邪气一笑。
「荧阙驽钝,可否请主人明说荧阙行为缺失之处?」
「不急,妳不久就会明白。」
看来,不是她行为失当应该改进,而是另有原因。
但既然主人说了不急,那就静心等吧。
「明日上午我要出城处理一些事,只需带刀卫随行,而妳若另外有事待办,可以趁闲自行处理。」
「是。」
「荧阙,」他撩起她一束发丝,淡淡问道:「妳太无欲无求,有什么是妳真心想要的?」
她蹙了下眉头,不明白主人为何突然问这种她连想都没想过的问题。
但主人既然问了,她就得回答,于是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坚定地开口:「荧阙只盼主人能真正开怀。」
「得护卫如妳,寒君策真可谓是三生有幸哪!」他又搂紧她,笑容里有些复杂。
她倚在他怀中,因他的烦忧而不知所措。
隐约知道:有些事情,是她应该要了解,却不明所以的。
那……到底是什么?
☆ ☆ ☆
因为不明原因而得到空闲的荧阙,一大早就准备往练功房前去。
「站住!」回廊上,怒气冲冲的程嫣拦路。
「夫人。」荧阙双手交握,朝她一揖,算是礼数。
「妳这句『夫人』可是在讽刺我吗?」程嫣冷笑。
「剑卫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程嫣瞪着她,语气嘲讽,「你们寒武城的人都以为本姑娘是痴儿还是瞎子?岂会看不出所有人对我的态度是如何!」
「夫人多虑了。」
「是吗?」程嫣逼近荧阙,荧阙直觉地后退,与程嫣保持距离,「昨晚之事,我都看见了。妳倒是告诉我,妳和城主之间的不清不白,我是不是城中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
「主人和剑卫之间坦坦然然,未曾想过要隐瞒。」
「坦然?是呀!这种明明白白昭告所有人的关系,的确坦然。」程嫣咬牙切齿,「你们把我当成什么?」
「夫人就是夫人。」
程嫣闻言,气愤地想甩荧阙一个巴掌,荧阙则迅速将她的手腕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