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已经在这里泡了一天,也差不多该回家了。宝穆忽略她的问话,没事样地擦干眼角泪水,伸伸懒腰,扭扭脖子,临走前,不忘嘱咐。
“记住,你一定要帮我喔,不然我会生不如死的。”
“等等、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但任凭她怎么喊,任性的宝穆依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 * *
大街上繁华、喧闹,绕过几座小桥河水,市井店铺林立,行人川流不息。几间以山珍海味、各式佳肴著名的酒楼正忙着招呼客人,一片生意兴隆。路边行人三五成群地忙着采购家用,吱吱喳喳聊个不停。
宝穆坐在自家的马车中,支着颐,一副懒散无聊的模样,等着马车夫把自己载回袭简亲王府。
贴身小丫鬟倒也没闲着,转着聪慧的眼睛,尽职的问:“格格,你肩膀酸是不酸,要不要奴婢替你揉揉捶捶?”
宝穆的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车窗外的街景。“你爱揉就揉、爱捶就捶呗!不使唤你们做事,你们反而急着找事做,你们这些下人就是天生贱骨头。”
“别这么说嘛,格格。”丫鬟陪笑。“刚刚你和玉桐格格谈正事时,不也左一句亲信、右一句奴婢的,没我们这票贱骨头替你卖命,你怎能高枕无忧?”
宝穆轻睇她一眼,故意刁难。“好啊,那你们在大婚之日把我抢走。”
不是让她高枕无忧吗?那就替她分忧解劳,用行动表示呀!
“这……这事关重大,咱们……就算跟老天爷借胆也不敢做。”
小丫鬟面有难色,畏畏缩缩地摇动小手。
“没种!”宝穆嗤的一声。
“别这么说嘛,格格。现在有玉桐格格加进咱们这帮敢死队替你卖命,你不愿意的事,没人能逼你做。奴婢有预感这婚事吹定了。”
“哼!箭在弦上,要它不发,你知不知道我得安排多少事、费尽多少心、花尽多少私房钱,才能买通上上下下,打通所有经穴脉络?事情已经安排就绪,现在才在我面前唱高调,你唬弄谁?”
小丫鬟被她飙起的硬脾气压得不敢呼吸,只得拼命点头。“是、是,格格你教训的是,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行了,行了,让我耳根清静一……啊!”
宝穆话还没讲完,突如其来的一阵震荡差点将她整个人抛甩出去,主仆两人在马车上跌成一团,簪花掉的掉、散的散,模样煞是狼狈。
吃力的从车厢内爬起,宝穆没好气地揭开帘子就骂——
“小朱子,你马车是怎么驾的?有坑洞就闪开,我是格格,不是草包,哪能容得你轰隆乱甩!”
小朱子冤枉道:“不是啊,格格,是这人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差点撞上,小的才会紧急煞车……”
宝穆顺着小朱子指的方向望去——
由于对方处于背光位置,又高高骑在马上,致使灿烈的阳光几乎被壮硕高大的身形掩去。
有数秒钟的时间,她只瞧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无法看清对方的相貌,直到眼睛适应了光线,她才露出冷傲不悦的神情。
“退开,”她刁蛮道。“我的马车要过。”
“你命令我?”
浓厚的低嗓送出孤冷的问句,善褚傲然睨视着前方的花容月貌。
“凭我的马车是在大街上行驶,而你的马匹是从小巷子里冲出来,小路要让大路,你就该退开!”
她蹦地一下跳下马车,趾高气昂地瞪着他。
“若我不退呢?”
“如果我命令你退呢?”
“格格别这样,瞧他高头大马的,万一他动粗,我们铁定捞不到好处。这事还是让小朱子去处理,他至少是男人。”小丫鬟胆小怕事地说。
小朱子像被雷劈到似的,错愕道:“我处理?!”
“对,对,快去啊!”
小丫鬟不由分说的把人推出去。
小朱子在他阴冷的目光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识相的话,就趁我家主子没发火前,赶紧让开。一一一、一旦她火起来,你就吃不完兜着……”
猝不及防地,一记马鞭挥了下来。
小朱子瞪眼愕然,下一秒才感受到脸颊上火腾腾的力道,然而整个人已经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一尺远的地上,震落他眼角的泪水。
宝穆见到这一幕,心跳漏了一拍。
小丫鬟难以置信地尖叫。“你这人怎么这样?说打人就打人,
简直恶劣透顶……啊——”
说时迟那时快,善褚脸上涌现煞气,举起马鞭击向小丫鬟。
这一鞭出得又快又狠,比起小朱子有过之无不及,小丫鬟躲避不及,牙齿几乎被打断,捂着嘴巴跪在地上,哭得头都抬不起来。
宝穆心疼自己的人,不住地恶骂:“瞎了你的狗眼,连我的人你都敢打?!”
“你是宗女,我不能打你,但我要你知道没有人能忤逆我。”
说罢,鞭子再起,击落在拉车的马匹后臀上,马儿随即腾脚嘶叫,发了疯似地疾驰而去,吓坏了路上行人。
“我的马!”
“驾!”
善褚以眼尾扫了她一眼,大喝一声,已然驰骋而去,扬起漫天沙尘。
宝穆气息乱了,心智恍惚,无声伫在原地呆愣良久,才霍地握紧双拳。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发誓。
第二章
五日后,正是袭简亲王府与勒郡王府缔结姻亲的大喜之日。
天未破晓,袭简亲王府便已热闹烘烘,下人忙着张灯结彩,
延挂灯笼,陪嫁的喜娘、丫鬟按着名单点名,就怕漏掉,失了女方的面子。
比起院落外的一头热,百花苑的主屋反而显得格外冷清。
“格格,吃水果。”
小丫鬟切下一块果肉送到宝穆嘴边。
宝穆一张口将果肉嚼了进去,另一名丫鬟随即送上茶水,喂她润喉。好整以暇斜倚在雕花椅上的宝穆,模样像极了女皇。
至于雕工精细的凤冠霞帔,则远远搁在案上,不受器重。
宝穆埋首于文学战例,读着从古流传至今的良计妙策,小丫鬟不识字,只得好奇的问。
“格格读什么呀,这么专心?”
宝穆嘴角勾起冷冷的邪笑。“读怎么整治打你的那个刁民的良计妙策。”
打从娘胎起,就没人敢藐视她,那男子不但当街让她下不了台,甚至连她的人都敢动,这笔帐不算,她也甭混了。
“想不到格格为咱们这些贱骨头如此尽心尽力,奴婢好感动。”小丫鬟差点没感动得痛哭流涕。
“我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四处查探那名男子的身份,一旦让我找到,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羞辱、我一定加倍奉还。”她冷酷—笑。“对了,看见玉桐没?”
“没有,会不会不来了?”
“谁不来了?”
房门外传来清雅男音,宝穆倏地由椅上惊跳起来,慌忙之间撞翻了丫鬟手中的茶具,杯盘顿时摔碎一地,小丫鬟也一把挥开削了半颗的梨,霎时梨飞刀也飞。
一屋子女人像见了鬼似的四下乱窜。
门被推开,袭简亲王府嫡三子——南募(幺),潇洒地跨进房。
线条分明的鼻唇、深邃锐利的眼眸,再加上嘴角流露的淡淡笑容,使他的气韵显得格外尊贵,更衬托出他魁梧的体魄。
宝穆咬着下唇,反感的钻进被窝里。
她已经够鬼灵精怪了,但她三哥更在她之上,所以她对他特别感冒,尤其在这种非常时刻。
南募带来了一票老嬷嬷。
丫鬟一字排开,低着头禀安。“奴婢给三少爷请安。”
南募浓眉轻挑,扫了屋内一眼。“花轿快到了,你们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