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欣赏沿途没什么景色的风景,她放着好好的銮轿不坐,动不动就趁人不注意时,偷偷坐在轿外的拉杆上,经常吓得众人满头冷汗,就怕她一个坐不稳从轿杆上跌了下来。为了要试试自个儿骑马的滋味,她也曾趁着大伙驻马扎营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刻,悄悄从马背后接近马儿要骑它一骑,要不是发现得早,她可能就得挨上回马踢,不死也剩半条命。这趟路下来,所有人能平平安安的到达单于庭,真可算得上是老天爷的大大保佑了!
“对了,怎么不见陈姑娘?”巴腾四处看不到陈采妍,疑惑的问着。
在旁伺候的侍女乌亚说:“巴腾将军,陈姑娘说她身体不适,正在帐子里休息呢!”
巴腾面露忧心。“想来是水土不服吧?汉女毕竟娇弱,难能适应我们这里生活。”
呼韩邪冷笑一声,他始终对王洁身边的这位诗婢没有好感。她仗着王嫱同她的交情,嘴上虽谦逊的自称奴婢,但行为或态度上却始终没有尽到身为侍婢的本份,看在王嫱一直拿她当好姐妹的情面上,呼韩邪也不打算追究,只有另派了会说汉语的乌亚来伺候王嫱。
呼韩邪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陈采妍在这一路上,对他有意无意表露的姿态和神情代表着什么意思。很显然的,陈采妍不只不愿做好侍婢的工作,甚至有着摆脱侍婢身份,打算来个同王嫱平起平坐的想法。只有心没半点城府的傻王嫱,还对她推心置腹的。
“如果她无法适应我们匈奴人的生活,干脆就遣她回汉土吧!”
“单于,可是陈姑娘她……”
“好了,不必多说!”呼韩邪意有所指的看着巴腾说:“关于陈采妍的去留,就端看你如何打算,你自己看着办吧!”
巴腾脸上微微一红,端起酒杯大大喝上一口,跟着又叹了口气。他还能怎么办?在陈采妍的眼中,他可能连替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呼韩邪,快点,来陪我跳舞。”王嫱又舞毕一曲,仍兴致高昂的过来拉他一起跳。
“不了,你跳就好。”呼韩邪笑着摇头。
“可是……”
“我陪阏氏跳!”席上一个男人忽然起身说话,他有着和呼韩邪相同高健的体魄和深邃的目光,只是他的年纪看起来比呼韩邪要年轻了些。他直视着王嫱的眼中,有着毫不隐藏的浓厚兴趣。
他是呼韩邪最年轻的同父异母兄弟雕陶莫皋,今年才刚满二十岁,被封为左贤王,年纪轻轻却素有勇谋,在呼韩邪没有任何子嗣前,是可接任单于的唯一人选。
匈奴单于的位置,虽说基本上是父死子继,但若单于没有子嗣,或子嗣赢弱不足以担当重任,则由兄弟中挑选最有能力的一人继位。因此雕陶莫皋在匈奴一统后的地位,可说是仅次于呼韩邪而已。
“咦,你也会说汉语?”王嫱一脸好奇的打量着雕陶莫皋。“你和呼韩邪长得挺像的。”
“当然,我是他弟弟,我叫雕陶莫皋。”雕陶莫皋一笑,从胡须中露出一口洁白的牙。他伸手向王嫱:“王兄不喜欢跳舞,就让我陪宁胡阏氏跳一支吧!”
呼韩邪抢在雕陶莫皋前接过王嫱的手,兄弟俩的眼光隔空交会了一阵。
“阔氏跳那么久,也该累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呼韩邪拉她在身边坐下。
雕陶莫皋悻悻的坐下,但他眼神仍挑衅地看着呼韩邪,似在向他宣告,她早晚会是他的!
嗅不出空气中火药味的王嫱,噘着小嘴嘟囔着:“我一点也不觉得累,我还要玩呢!”
“看来你很能适应这里的生活。”呼韩邪抬手为她轻轻拭去额角的汗水。
“这里好好玩,比南郡的庙会都还要热闹!还有跳舞,我们那儿的女孩是不准这么跳舞的!还有……”她喜滋滋的亮出方才一个女孩儿送她的草编项练:“大家都好好,送我那么多的礼物,很多是我看都没看过的……”
“你喜欢这里,我就放心了。”呼韩邪拉着她的手又说:“我也有礼物要送你。”
呼韩邪扬手一拍掌,便有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拉着一匹体型较小的棕红色牝马来到席前。
“啊!马儿!”王嫱又惊又喜的奔到马儿旁,轻轻抚摸着滑顺的鬃毛。
“这匹马我已训练过,很温驯,以后它就是你专属的马儿了。”
虽然她一直很想试试自己骑马,但从长安到这里的一路上,呼韩邪始终因为安全顾虑,不肯让她单独骑马,没想到他会送她一匹马,一匹属于她自己的马!
“谢谢……你真好!”王的高兴得扑抱在呼韩邪身上。
“不过你要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自己一个人骑马出去。就算要出去,也一定要阿提带路才可以,万一马儿不听话,他会帮着你把马驯服的,知道了吗?”
王嫱皱起眉头,狐疑地看着牵着马的小男孩。呼韩邪有没有搞错,他还那么小,会懂得驯马?
呼韩邪见她一脸质疑,他笑着轻点她的额头。“别怀疑,在我们这个地方,连三岁小孩骑马的技术都比你强。”
“哼!别瞧不起人,我十天之内学好给你看。”她不服气地说。
呼韩邪摇摇头。“有志气很好,但可别逞强!”
“行了、行了!”王嫱才听不进去他的训话呢!她蹦蹦跳跳的奔回马儿身边,恣意抚着她的爱马。
他送了她礼物,那么自己不是该回送个什么给他?王嫱想着。不过,除了从长安带来的女儿家首饰,她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他!
“你送了我一匹马,那我该送给你什么礼物呢?”直接问他比较快。
呼韩邪笑看着她:“只要你在这里生活得开心,就是送我最好的礼物。”
“那不够的!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想想,看我能送你些什么!”王嫱摇摇头,她一定要为他做些什么,让他也能同样开心才是!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呼韩邪偏头想了想。“你不是有带着把琵琶来?那就弹个琵琶为我唱首曲子好了。”
“好啊、好啊!”巴腾在一旁起哄:“我们这儿没几个人听过汉曲,阏氏,你就唱首曲子给大家开开耳界!”
“弹琵琶唱曲?”王嫱眉毛打了个大结。打从离开家后,她唱曲的唯一技术早就随着她的琵琶被尘封在一边,虽然她有带着她的琵琶,但疏于练习的结果……
见她面有难色,呼韩邪了然一笑。“算了,别为难。”
“不,我唱给你听!”王嫱倔强地说着。既然呼韩邪都开了口,而且所有的人也兴致勃勃的期待着,她若做不到多没面子啊?她唤乌亚去陈采妍帐内为她取琵琶来。
原在帐内不肯出来的陈采妍,一听说王嫱要当众弹琴“献丑”,她便自个儿抱着琵琶,出来准备看好戏。
王嫱接过琵琶,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别的曲子她是记不得了啦,但她那拿来蒙混爹娘的唯一一首曲子“湘夫人”可没那么容易忘,就拿这一曲来唬唬不懂汉曲的匈奴人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她手持琵琶团坐于席上,只手一扬便拨出琵琶悠扬的旋律,接着她轻启朱唇,缓缓唱着:
“帝子降兮北诸,自吵吵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烦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苹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
一曲唱罢,对汉曲不甚了解的众人只觉得曲音优美、歌声清扬,听得频频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