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就说出来,对我,妳不必将话闷在心里。”
安宁远有些动气。也难怪,好不容易才把平生所遇最难缠的劲敌诱走,回来却发现自己的女人竟想着那个头号劲敌;她的愁眉苦脸,肯定是在心中同情那个满脸装悲苦的笑阎王。
“我……”楚楚一犹豫就会揪着衣角。
“妳还记得上次我问妳的问题吗?”
“什么?”
“丫丫最想要的是什么?”安宁远提醒她。
“我……大概是能和我永远的在一块。”
是啊,念安最黏她了。
“难道妳没想替她找个爹?”
安宁远想起念安稚气地以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小小的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含苞的花儿。
“安叔叔,你会留下来吗?”本来还活泼跳个不停的念安,现在却偷偷瞄着他。
“嗯,也许会留,也许不……”
“安叔叔,是我不乖吗?要不然你为什么不留下来?”这童声明显带着哭意,可是又倔强的嘟囔,就怕被他听出来。
“丫丫,妳怎会这么想,安叔叔何时说妳不乖了?”安宁远蹲下来对着那张小脸,仔细一看,她倔强的神情倒是有些像他。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哦,那丫丫说说,为什么安叔叔要留下来?”安宁远有些好笑,说了半天,他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嗯,安叔叔,如果你留下来的话,丫丫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念安紧紧抱着这阵子相处下来熟悉无比的安宁远。
“被欺负?我看是妳欺负别人才对!”安宁远对于小孩子之间的游戏并不以为意。
“才不是!是他们先说我……先说我……”她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他们说了什么,惹得丫丫这么生气?”
“他们说……丫丫没有爹、是野孩子……”
没有爹,是野孩子,这话令安宁远难过不已。楚楚没发现吗?丫丫的听话不是因为她的本性,而是因为她怕,她受不了别人讥笑。
虽然不会因为她有了爹,就改变她好强的个性,但的确会使她快乐一些。
“爹?丫丫从没有提过这回事。不过我一直知道,她其实对爹这个称呼有些敏感。”她怎么可能没注意到丫丫心里想的事呢?
当她说要去蝴蝶谷找烈大哥时,丫丫多高兴,那一个晚上她想的念的全是未曾谋面的爹。想起丫丫硬撑着走完几里路,就是为了能早点见到心目中的爹。
“我本来想带她去找烈大哥的……”
“她的爹是我不是烈煌。”安宁远讨厌她旧事重提。
“改明个儿我会同她说明白。”
楚楚没否认,不过她的反应却太过平常。
“没有别的?”安宁远简直就要以不可思议来形容这女人。
“你不是说她最想要的是爹吗?我告诉她就是了。”
“妳就直接说我是她的亲爹,没有别的了?”他真是不敢相信。
“对啊,难道你不想……呃……那我就不说了。”
也许是她会错意了,无所谓,她会错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楚楚,妳真要把我气疯才高兴吗?现在的重点不是丫丫要不要认爹,也不是我要不要认丫丫,而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安宁远再也忍不住向上窜升的怒火。
“妳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前一刻我觉得妳很在意我,现在却是有也好没也行的态度?难道妳还忘不了烈煌,或者是方才的笑阎王让妳同情到爱上他?”
楚楚无神地看着他,淡淡的说:“那是你,不是我。”
见一个爱一个的是他,不是她;若即若离的是他,不是她,就连挂记着旁人的也是他,而不是她。
想到苦处,楚楚的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妳说什么?”
“那是你,不是我。”豆大的泪珠忍不住掉落。
“这就是妳对我的观感?”安宁远粗声道,粗鲁地将她抱坐在桌上,眼对眼、鼻对鼻的怒视。
“如果我对妳是如此,那我为什么要四处奔波的找妳,又为什么要在怀疑烈煌给我消息的同时,还抱着一丝希望来洛阳?结果,我找到了什么?一个压根就不相信我的女人!”
“你怪我?也许我是错的,但是在你们都离开我之后,那种被抛弃的悲伤就不曾离我而去。我就像是可有可无的人,你们高兴时,就逗逗我开心,不高兴时,就不理我,你说我为什么会不怨?”她真心付出,换来的却是抛弃,好不容易她调适过来了,他却又莫名其妙冒出来。
“楚楚,我不是……”才想为自己辩护,却发现当初他的态度的确如楚楚所说的一样。
“如果你是认真的,为什么当初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姓名和身分?”他也不曾问过她的名字。记得当时她不过想知道相许的良人是何姓名,却惹来一场冷战,所以当她听见烈大哥说他姓烈时,她便将原先的疑心全抛开了,紧紧牢记。
“我……”安宁远再也无法为自己辩驳。
“还有,烈大哥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安宁远有些迟疑。
“他是不是说找到了烈念安,就会找到当年那个傻女孩,好让你再骗骗她?”楚楚举起袖子拭去泪水。
“不是的,他是说……”安宁远语音乍止,虽然楚楚说的和烈惶不尽相同,但他却不能否认自己在初初得知念安消息时,曾动过这卑鄙的念头。
“其实这不该怪你,毕竟当初我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只是这四年来,受的苦让我觉得自己太笨了,所以现在,我想拒绝个彻底。”她怕自己会和笑阎王一样疯了。
不过疯的理由不相同,笑阎王是为了冬雪狠心独留他一人在世上而疯,她则是害怕安宁远有再离开的一日。若到时安宁远又想起了什么事,或是遇上了什么可怕的敌人,难保他不会像上次一样弃她而去。
更可怕的是他大概没有真心可以付出。
“楚楚,妳对我……真的一丝情分也没有了?”安宁远缓缓的吐出这句话。
她微点螓首时,安宁远注意到她的目光闪烁,眼睫微眨,在回答前还有半刻迟疑。
“楚楚,妳看着我回答。妳在怨我的同时,是否也在想我呢?”
想,她当然想。
只是一见到他时,心就不由自主的防备起来,直到听了麒麟明珠的传说时,层层武装才裂了个口,让他悄悄溜了进来。
“不行!”脱口而出的话是为了制止自己陷下去,楚楚推开他,跳下桌子,踱到另一边。
“你这样逼我不公平。”她不敢再瞧他一眼。
“这四年来,我也有改变。”安宁远顿了下,继续说:“在离开妳之后,我才明白妳的重要。”
本以为只是一段露水姻缘,会随着阳光升起而消逝。谁知她的影子却像根刺,怎么拔也拔不起。即使强迫自己流连花丛间,却怎么也记不得枕边人的模样及名字,当烈煌诱他来找念安时,他就隐约明白了他始终不快乐的理由。
原来她的身影在他心中不是刺,而是粒种籽,渐渐茁壮、渐渐攀满他整个心房。
直到他认出她时,他才对自己承认,他错过了什么。
他错过了一个真正用心、认真爱他的女人。
“其实我执意要找丫丫,不是为了要找回我的骨肉,而是为了那个细心照料我、真心待我,并且为我生下孩子的人。”
但楚楚已心灰意冷,这四年来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安宁远想的她会不清楚吗?若他是真心找当年那个笨得可以的女孩,那他为什么之前对她毛手毛脚,甚至在她和丫丫要去蝴蝶谷时,他把口中说得那么重要的人给丢下,反而跟前跟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