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少阳瞇起眼,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还不懂吗?」凌霄好心地解惑:「虹桥上夜儿落水,你来到她面前;林中,夜儿落单引来盗贼,你救了她第二次;放毒箭、还有那日清晨夜儿在溪畔……还要我继续说吗?」
这一路上的危险从他口中吐露出来,有如轻风一拂了无痕,彷佛无伤大雅的玩笑。
管少阳眼神迸出震愕。
「这一切都是你预谋的?」
落水、被劫、冷箭、毒蛇……他所怀疑、致命的疑点已连成一线。他从未想过,这个紧紧缠绕难解的收线者竟是黎霄--夜儿亲生的兄长所掌控?!
「我将夜儿送到你面前,不感谢我?」算是便宜管少阳了,平白养他的眼。「若非如此,你们怎么能如期遇上林间竹屋的我?更别说赶上我布的美丽棋局了。」
为求逼真,就连胸口的伤也是使足全力自残哪!
一阵恼怒由五内狂飙而上,管少阳火冒三丈地揪住了他的衣衫。
「你这该死的!难道你不知这会带给夜儿多大的危险?!我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你这样冷血无情的兄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玩命不是游戏,凌霄温文表面下的心思竟是如此冷冽至极,彻彻底底利用了夜儿的单纯无伪,多次将她推入生与死的边界。
凌霄阴恻恻地凝视扬起冷眸,敛沉了嗓:「她只是一颗棋子。」
只是,这颗棋必须仰赖一个高明的操棋者护盘。
眼前这个冷血的男人怎可能是夜儿的兄长!
「你--」头一次,管少阳有了想杀人的欲望。
「别生气,我不就为夜儿找了个护身符了?」黎霄瞥了瞥他铁青的怒脸。「若非信任你能保夜儿安全无虞,我岂会拿唯一妹妹的生命开玩笑?」
唉!即使他为复仇不择手段,也不代表泯灭了人性呀。
「我该感到荣幸吗?」管少阳冷哼。若他不是夜儿的兄长,绝对会揍得他满地找牙!
「那倒不用。」黎霄闲闲地丢出一句:「你不是想知道夜儿的下落?在我离开凌云山庄前,似乎看到一个挺肖似凌云山的身影--」
「夜儿被凌云山挟持了?」该死的!这小子竟还有闲情在这焚香饮茶?
「因为我透露了夜儿身上有他想要的钥匙,」他自眼底深处漾出寒入人心的冷笑。「现下,凌云山应当回到了当年的黎家庄--」
砰一声,管少阳狂怒的拳头揍上他脸上无情的笑。
「这一拳是我为夜儿讨回的公道!最好夜儿没事,否则,我保证你的下场不比凌云山好过!」忿忿不平的他不再与黎霄多费唇舌,脚跟一转,往来时之路飞奔而去。
檀木的香气与漫天的怒火混合为一,盘据在这个氛围沉滞不动,勾引出他体内埋伏多年的杀气。
引诱凌云山回到黎家庄,他要用凌云山的鲜血来祭悼无辜的亲人。
这一切罪恶,就要解脱了……
「呵……」许久,凌霄唇畔浮起笑意。
一场生死棋中,有人该死是应该的,不是凌云山,就是他;饶是他冷血无情,他也不会罔顾夜儿的性命,管少阳就是他给夜儿唯一的活棋。
「夜儿,我久违的小妹子,希望妳原谅大哥利用你,成全此生唯一的愿望--」
他仰天大笑,快意的眼角泛起晶莹的、似泪光的闪耀,而唇边的凄凉是所有人都无法瞧见的悲哀。
第九章
马车颠颠簸簸地走在人烟稀少的山野,在许多个恶梦交错的昏睡后,黎夜儿疲惫地幽幽醒转。
「这里是哪儿?」黎夜儿似是睡了许久,全身骨头酸软无力。
素手轻轻掀开了布廉,漫天风沙的黄土路挡住了她的视线,却也勾回了幼年的记忆。
这地方……好熟……
依稀是梦中曾来过,又像是她实在踏过的黄土坡……在这个地方,曾经回荡涡娘教她的小曲儿……
她忆起了,这里是她小时候归家必经的小径哪。
她想念的家乡,一点儿也未改变
倏地,忽起的思乡情绪被浓浓的疑惑所取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着自己,犹记得自己因为心酸难过而逃离了凌云山庄,在纷飞的雨中跌坐在地,接着有个人靠近了她,在她嘴上捂了块白布,然后……
「妳醒了?」马车不知何时停下了,布幕被来者翻起,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在她眼帘。
「凌庄主?」那张在她昏迷前眼底有着鬼祟不怀好意面孔的人--
竟是慈祥待人的凌云山?
「你想做什么?」
她尊敬这位长者,但……怎么也想不到,将她掳掠而来的竟是这位看来最无害的人。
管少阳说的一点也没错,她真是太单纯了。
凌云山阴森地笑道:「找妳来帮我做件小事。」
「我不认为自已可以帮你什么。」她想撇过头去,却让他硬生生扭了回来。
「黎家庄留下『你』……可不是要『你』白白送命的!」他笑得教人毛骨悚然。「黎夜儿姑娘。」
「你--」夜儿愕然。
凌云山为何知道她的身份,就连她来自黎家庄之事都清楚?不可能的,这些事除了姨娘与亲近的人外,根本没有人会得知!
「很意外?」他抚须笑了笑。「我是妳去世爹娘的挚友,当然知晓妳,呵……妳知道自己还有个兄长吧?」
夜儿愈听愈惊讶。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兄长尚在人世?」
怎么可能呢?
大哥与爹娘同行遇害的事实在她幼小的记忆里转了又转,难道老天仍可怜她,让她可以拥有个亲人吗?她忍不住狂喜起来。
「没错!他人仍活在世上,妳很想见他吧?」凌云山因抓住了她的弱点而窃喜。
「我是想,但我更了解,你不可能毫无所图的帮我。」黎夜儿发现了他眼中异样的光芒。
「妳很聪明。」
她冷淡地回道:「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应该的。」
真是讽刺,与其得伤痕累累地学会看透人心,她宁可永远保持心境澄明而不受污染。「你想要什么?」无权无势的孤女,凌云山掳来她是想要求什么?
「简单,我要妳为我拿出里头的东西。」凌云山身体退了开,黎夜儿此刻才发现原来马车停在林木掩绕的山坡前,虽然荒僻少人烟,但仔细往里头一看,草丛里似乎还有道门。
「这里是?」
「当年我与妳爹计画合伙运送一批珠宝至京城,结果在中途黎兄夫妇就因意外丧生,而这批宝物也暂时被隐藏在这里。多年以来,没人知道如何打开这道锁。」凌云山小心忍住话中的咬牙切齿,说出事先拟好的一套说词。
这道锁封了他朝思暮想的珍宝奇物许多年,让他忍耐到现在,他势在必得!
「你认为我爹会将开启宝库的方法告诉我?」
「不是认为,是肯定。」那只老狐狸考虑周密,既然黎霄那小子不知的话,那关键肯定就是黎夜儿了。
「若是我不愿呢?」夜儿试探问道。虽然不知他所言究竟为何,但以她的直觉,里头必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由不得妳!」凌云山恼火,硬将她拽下,虚软的身子撞到路上的碎石,很快地瘀了整身。
「妳也不希望唯一的兄长会发生什么不幸吧?」他要胁她。
「我如何知道你不是骗我?」夜儿忍着全身疼痛,无惧地望向他歹毒的嘴脸。
「不用害怕,我凌云山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只要妳好好地听从我的话,说不伤害妳就不伤害妳,事后,我就会告诉妳妳兄长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