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山说得句句诚恳,却让夜儿恶心想吐。
说什么君子呢,以挟持达到目的之人如何称君子?
「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黎夜儿困倦地闭了闭眼,再张开。「可以让我想想吗?我需要回忆爹曾告诉我的方法。」
不敢尽信他的话,她只能拖延时间,多想想这其中的可疑之处。
「可以。」他很爽快地答应,谅她一个年纪小小的姑娘家,想必也不敢跟他斗。
在黎夜儿闭目的时候,凌云山得意地冷笑。
等到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入他的财库后,黎家血脉就没必要再留下……
哈哈!
最后的赢家还是他!
沉闷的夜,正无情地吞噬方寸光明。这里是黎家庄,她荒废颓圮多年的家……
黎夜儿秉烛抚过记忆中一处处充满欢乐的亭台楼阁。
「爹、娘,我好想念您们哪!」
真怀念!年幼的她似乎只要快乐的生活,别无困扰,不似现在,心头上的重重疑云笼罩,她就快要透不过气了。
她摸触爹爹最常坐的案桌,那上头的墨渍是如此清晰,即使蒙上了尘。
爹,凌云山真是您的挚友吗?
前尘往事她从不知,无法去分辨凌云山话中的虚实。若他真是爹爹古物珍玩生意的合伙者,有这样一批庞大的财物存在,怎可能姨娘从未告诉过她呢?
而,哥哥仍活在世上的事实怎又无人知晓?
除了凌云山--该相信他吗?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凌云山似乎已经是所有疑云的关键了,她若想找回所有过去与唯一的兄长,就得与他合作吧?
但,她真的记不起爹爹曾告诉过她有什么开启宝库的方法呀。
抚着又开始隐隐作痛的额际,夜儿叹了一声。
「唉……算了,别去想了,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方法,缺少的不过是一把钥匙吧……」
等等!
对了!钥匙!
黎夜儿猛然记起爹爹系在她脚踝的金炼上,那雕塑奇特的钥匙形坠饰,当时在山洞中,阳哥哥还玩笑似的说它很有可能是什么宝库的钥匙……
她在亭台上伫足,依着石椅坐下,快速地解下系于脚踝的炼坠,仔仔细细地思忖着。
没错!很可能就是它了。没想到爹爹真的将宝库的钥匙放在她身上;也许,姨娘也是知悉的,否则就不会殷殷嘱咐她不可随意将它解下了。
既是那么样的重要,爹爹当初认何不将它直接交予凌云山,毕竟他是生意上的合伙人,交托他总此交给一个小娃儿还保险吧?
除非,爹爹也防备着他!
这样的想法让黎夜儿心有所疑虑,隐约感觉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单纯,或者……
一个恐怖的想法逐渐在脑海中形成--难不成,凌云山是杀害她一家人的凶手?!
突地,一阵暗香传来,窜入了黎夜儿的鼻息,使她意识愈来愈模糊,她握紧的手渐渐松了,而坠饰掉入来者张开的大手中。
恍惚中,她看见了他温暖和煦的笑容。
「凌……霄……」那真挚疼爱的模样竟像是幼年的哥哥……
暗香沉沉地飘散,混合着一丝血腥的气味,在黎夜儿的回忆里纠缠。
在那个小小的角落,她瞧见了一个小女孩儿,蜷成一团在床铺的边缘流着泪。
熟悉的小身影、啜泣的声音--那不就是小时的自己吗?
爹、娘、哥哥,夜儿好想你们啊……你们在哪里……
黎夜儿悄悄注视着床上孤单可怜的身影,她声声的啜泣引起自己内心极力掩藏的失落。
别哭啊,小夜儿……
她想开口安慰小女孩,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声,眼看着小女孩儿愈来愈难过,她却无力帮助。
好痛、好难过……
我要爹娘……我要哥哥……
要哥哥……
哥哥……
「夜儿,妳醒醒!」
梦境之外,有人在唤她。
是谁……
「绿罗裙儿,快醒来,醒过来!」
这个嗓音,她听过,在哪里呢?
夜儿看见了哭泣的小女孩抬起了头,望向朝床边走来的少年,露出了微笑--
阳哥哥,你来啦……
「阳哥哥……」是的,只有她的阳哥哥才会用那亲昵的小名唤她。
床畔那对人儿渐渐在她的眼前模糊成一片,夜儿缓缓地睁开了眼,她微弱地开口:「我在作梦吗?」
「妳作了恶梦。」见夜儿终于苏醒,管少阳以吻抚平她纠皱的眉心,「我在这儿。」
管少阳将屏息许久的忧心化成一声深叹。
他不敢回忆方才自己经历的是多么漫长又惊恐的等待,见她一动也不动地卧在床榻,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他差点就以为失去了她。
「感谢天,妳终于醒了。」
「你怎么来了」
黎夜儿来不及佯装不悦的脸色,管少阳就将她重重地拥入怀中,鼻尖与她厮磨,用难以忍受的心慌去熨贴她冰冷的唇。
「就这样失去了踪影,从不想过有人会担心?」他低哑地在她唇边说道:「妳存心要吓死我才甘心吗?」
她的心暗沉了下。
「你该担心的人不是我。」
纵是如此,她仍眷恋他的味道,但,这是不对的,她不能作出伤害雪表姊的事。
「别躲,回头看我。」他定住她的螓首,凝视她闪躲的眼眸。「这是妳的真心话?我的绿罗裙儿是个知心可人儿,她从不说谎骗人--」他拉起她推拒的手,一根根地亲吻着她指尖。「现在,告诉我,真不在乎我?」
他热切的目光如她一般,难以抹灭情感的心隐隐泛疼,叫她如何躲?
「我--」她哀伤地环住他的颈项,放弃了坚持。「好想你……真的好想……」
他拥住她。
「既然放不开,为何要逃?」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何妳能说放就放,如此无牵无挂?转身离开的身影丝毫不眷恋?
何时开始的,他不愿受拘束的心已系上一条情感的丝线,将他牢牢的绑住,不再潇洒笑看红尘?
唉……天意啊,他不得不认栽。
「别再问了。」她微微地推开他,不想再去想这个令人心痛的答案。「你怎么知晓我人在这儿?」
「我去找凌霄,他告诉我妳被凌云山给带走,猜想他应该会带妳来这里。」?拉住她慌乱翻找的双手。「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坠子!坠子不见了!」
夜儿心急地抓住他衣袖。「爹爹留给我的是开启宝库折锁匙……凌霄!是他拿走的!」
「夜儿,莫急莫慌。」管少阳轻声安抚。「妳说,是凌霄拿走妳的坠子?」
不就是凌霄暗示自己,夜儿被凌云山掳走,为的就是开启当年黎家珍藏的宝库?为何他在此时又出手夺取坠子,而他目的何在?
凌霄究竟在计量什么?颠倒反复的举止教他也弄不清了。
「凌云山以哥哥的消息来换取宝库开启的方法……」夜儿慌得心都乱了。「就在我将一切都联想起来时,一阵暗香飘过来,我就失去了知觉,恍惚中我见到了凌霄!」
还有那一抹温暖的笑容……她忆起了那股无可取代的亲密熟悉感……
夜儿抬起头,望进管少阳眼底。
「哥哥!凌霄是哥哥对不?」
「嗯。」管少阳点头,事到如今,瞒住夜儿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凌--黎霄在当年灭门血案后被凌云山收为义子,这么多年来他仍在寻找机会毁掉凌云山庄,为你们的爹娘报仇。」
复仇对黎霄来说,似已融入了他的骨血,为了这一天,他可以隐忍多年扮演一个软弱优柔的棋子,甚至于使计将自己的妹妹引入这盘棋局,陪他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