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让我成为罪人?」她反问他:「我怎能?怎能?」
「妳听我说--」该死!怎的成了这一团混乱?管少阳即使想解释,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起了。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此刻,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他。
黎夜儿心念一起,便将手中跟随她多年的冰琐璃放在桌上,慢慢地退后……退后……直到门边,才哽咽地说道:「破碎的冰琐璃恢复不了,像是注定我们的情路难以同行,这辈子我注定是被遗弃的命运,我认了。」
宛如最后的告别,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他的身影深刻脑海;过了今晚,他便是管少阳,而非只属于她的管非了。
「请回江陵去吧!雪表姊正盼着你回去,我的阳哥哥。」
语毕,瘦弱的身形奔出了厅房,奔出了凌云山庄,消失在寒凉的夜色里。
管少阳终究没有追上她。
细雨纷飞,在夜风中落在她身上,轻薄的白衣浸成一朵朵沾湿的水花。
冲出了凌云山庄,逃出那个令她难堪的男人,心头的酸涩才渐渐浮现在她脸庞;她胡乱地抹去眼眶的刺痛,分不清脸上的是她的泪或是狂乱的雨丝?
「天哪……」夜儿仰望幽暗的天际,没有星辰的夜晚伴随她闇暗的心,她找不着,她无法认清究竟哪一条路才是她的方向。回江陵吗?
不,她如何能以背叛的心回去?那么,普天之大,何处可容她身?
什么地方才是她永远的归属……
她跌坐在地,感觉体内的温度正一点一滴地流失,绝望的感受正逐渐掏空她的知觉。
这样也好,她不必回江陵,不必去面对雪表姊而无法原谅自己背叛的感情,她如何能若无其事地在雪表姊面前假装自己从未爱过管少阳她的未婚夫婿?
眼前模糊了,夜儿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中,她没有发现一道黑影闪过,危机正慢慢地接近她……
「黎夜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低冷如鬼魅的声音自夜儿的身旁响起,她惊然抬头--
「是你?」她的口鼻被来者以白布捣住。
「你--」她惊恐地瞪着来者。
怎么会……
「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
对方扭曲的脸在眼前幻化成无数个恐怖的表情,她想挣脱,但浑身愈来愈无力,终于夜儿失去了意识。
「凌霄,你玩够了?可以把夜儿还给我了吧?」管少阳冷言道。
「我不懂管兄所言为何?」对他竟找到自己的隐藏之处,凌霄表情中有一丝的讶异,随即恢复了悠闲,继续喝茶品茗。有别于凌云山庄的富丽堂皇,这里显得清幽僻静多了,因此此地是他向来常驻足之地。「夜儿,不就与你一道吗?」
「你少跟我装胡涂!」管少阳瞇起眼,狠厉地道:「我可以来到这里,就代表我已掌握你的某些秘密,你要玩命就自己去,别把夜儿拉下水!」
凌霄好整以暇地开口:「是吗?我从不敢小看你,管少阳--江陵管府的继承者、影飞城的重要人物。」
管少阳走近一步,浑身散发冷厉气息。
「你果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好说。若是与你相比,我的功力可是差上一大截。」凌霄笑道。
自己的身份早在多年前就已消失在这世上,且被刻意隐藏,能够在凌云山庄绕上几圈就发觉出异常的管少阳,当然不能小觑。「对我,你又知晓多少?」
「不多不少,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怀疑你了。」管少阳一掌拍在石雕桌面,「或许,你会想要自已承认,凌少庄主……或者我该叫你--黎霄?」
黎雷……凌霄细细咀嚼这陌生却又熟悉的两字,悠闲的神情闪过了一丝痛楚。
这个名字早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经过多年后再次听人唤起,竟让他觉得百味杂陈。
管少阳继续道:「多年前从事珠宝古物经营的凌氏夫妇带着长子访友,却在途中遭遇意外而身亡,只留下幼女黎夜儿……黎霄,我说的可对?」
「表面上是如此。」凌霄瞥了瞥他钟爱的石桌,这可是他差人自天山运来的上等玉桌,唉……这裂痕真教他伤心。
「如你所言,我是黎霄--夜儿那早该死绝的兄长,也是杀父仇人凌云山的义子。」像是提及一件有趣的故事般,他突地狂放地笑起来。
「我想,依你的能耐,我不说你也应该查得出来。」他眼中有着赞许。「那件惨事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我双亲是死在一班泯灭人性的盗匪手中……因财起歹心,可真俗套的理由。」
他捻起一指檀香,放入炉台中,浓郁的香气随微风飘荡四周。
「十多年前,凌云山从一个玉石小商,攀交上从事古物珍宝而致富的黎家庄主,进而得到信任与友谊。言谈之中,得知黎家庄主多年来即有将搜集来的奇珍异宝藏作为私人收藏,于是便计画这一起谋财害命的歹计。」
凌霄勾起没有笑意的唇瓣,继续说着令人发指的惨剧--
「凌云山勾结许多盗匪小贼,在一次远行途中趁火打劫,逼供不成,竟杀了把他视为好友的黎氏一家……事后又怕歹事败露,伙同兄弟再将黎家庄上下数十口杀尽,劫掠财色之后,放了一把火将黎家庄给烧毁,我可怜双亲毕生心血就这样付之一炬!」凌霄纵声大笑,紧握在他手中的茗杯,此时已成了一堆碎片,锐利的尖端刺伤了他的手掌,他却浑然未觉。
「凌云山作尽恶事,岂不赶尽杀绝?」管少阳快速地按住凌霄手上止血的穴位,「想不要命,等说出夜儿下落再死也不迟。」
黎霄无所谓地任管少阳在手上点穴。
这点小伤与他心底的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黎霄冷笑。
「他尚未得到想要的珍宝,怎可能就此罢休?虽然黎家庄的宝物财富不少,但终究比不上他想要的藏宝山;在尚未得手之前,这个黎家唯一子嗣被留下,以凌云山义子的身份。」
这就难怪凌云山对凌霄的态度如此怪异而疏离了,既害怕斩草不除根,又贪心地想夺取巨富。
「他以为你知道藏宝之地?」所以不敢杀他。
「我是知道。」凌霄冷笑。「为了取信凌云山,我曾带他去过那个地方,但是没有钥匙开启而作罢;自此之后,一个软弱无能的凌霄便孤独却安全无虞地活在凌云山庄。」
「你刻意营造一个不具威胁的假象?」果然如他所想,夜儿脚踝的炼坠即是那把开启财富之门的钥匙。
「呵呵,我不必作假。」凌霄阴郁地冷笑道:「没有人能忍受日日夜夜那惨痛的呼嚎在耳边狂啸的折磨;很可笑的,惨案发生之后我大病一场,更取得凌云山的轻视了,看准黎霄的软弱多病成不了他的大敌。」
这算不算老天有眼,死去的冤魂都在冥冥之中助他一臂之力哪!
管少阳闻言皱起眉头。
「看来,一切都让你算准了。」
凌霄不是个泛泛之辈,复仇计画既已让这个男子盘算了多年,成功之日只差早晚了。
「你刻意邀夜儿来凌云山庄,究竟有何意图?」
「我在等待一个机会,让凌云山作茧自缚。」他似不经意地抬眼,估了估天色,神情似笑非笑的让人瞧不出心里正盘算着什么。「我等了你们那么久,这日终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