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谜底不消一下子就打开了。
刚在他兄弟俩拿着饮料在酒会内闲谈时,一阵镁光灯闪动起来,成群记者蜂拥着朝香家公子站立的地方而来。
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原来还簇拥着一位盛装的少女。她笑得异常灿烂,像一片七色云彩,直飘到香早源身边来,就停住了。
镁光灯更是刷刷刷地闪个不停。
香早源有一点羞怯,然而很快就镇定下来,让对方拿手圈住自己的臂弯,让记者拍照。
已毋须介绍,香早儒应该可以估量到对方就是叶柔美。
这女子的出现使早儒惊愕,且莫名其妙。
不是奇怪为什么她会忽然地在这个场合亮相,而是惊骇于香早源的眼光。
他刚才告诉其弟,叶柔美人如其名。
果要如是的话,香早儒认为她需要易名为叶艳丽才成。
姓叶的女子浑身裹在一条窄得把玲珑浮凸的曲线身材显露无边的花裙子内。
裙长仅胜于年前流行的热裤,无疑,那双腿是好看的。
幸亏如此,否则,在短裙下的一双脚踏着彩紫色的四时高跟鞋,简直难看。
香早儒并不晓得太多娱乐圈内的明星,叶柔美一定不是最炙手可热的顶尖人物。然而,香早儒没有想过现今在娱乐圈内立足还可以格调品味如此之低。
他目睹叶柔美跟香早源的这番举止,心直往下沉,顿觉胸口郁闷,差一点就要窒息。
还是快快下一场大雨,刮一场巨风好,吹打过了,泄了那道气就没有事了。
风雨过后的凋零局面,总还是有法子收拾的。果然,不在意料之外,翌晨,当城内的报纸都刊登了香早源与叶柔美的照片时,香家的三公子与四公子一同被召到香任哲平跟前去。
之所以有香早儒的份儿,就为有一张报纸把他也牵连在内。
照片登出来,正正是香早源把叶柔美介绍给弟弟,两个人热烈地握着手。
香任哲平铁青着脸,坐在长背办公椅上,问香早儒:
“老四,什么意思了?”
“跟个女明星握手。”
“她这副样子,你认为应算是女明星吗?”香任哲平冷笑。
香早源答:
“妈,她是的,前两年已主演过电影。”
“我还没有问你。”任哲平毫不客气地这样对香早源说。
这叫香早儒为难。他知道不是黑狗偷食,白狗当灾那回事,母亲只是借题发挥,甚或指桑骂槐。
“她给你的印象怎么样?说!”
香早儒总不能埋没良心,讲太多的好话。这女子无疑是太粗、太俗、太低格了一点点。感觉当然不可以直接宣诸于口。于是,他说:
“根本未曾正式谈过话,只老三介绍给我,跟她握握手。”
香早源挺一挺胸说:
“妈,她是我的女友,何罪之有了?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由得我来解给你听好了。”
香任哲平气愤起来的模样更具威严,她那原本算平滑的额忽然地青筋横布,蠢蠢欲动,一张脸绷得紧凑而青白,把一份英气完完全全地烘托出来。
并不觉得香任哲平老,只觉得她庄重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香任哲平的双眼绝对像鹰目,对准猎物横扫过去。
任何隐瞒她的事情都会变得无所遁形。
“总之,只一句话:我反对,因为我不喜欢那姓叶的女子。”
就这么简单。
并不需要长篇大论,更不需要充足理由。
她香任哲平不喜欢,就是最棒、最大、最无可转寰、最无懈可击、最铁价不二的理由。
香任哲平个人的爱恶是因由,导致的后果可以是赞成或反对。
现今她已经很清楚地宣判了结果,无疑是后者。
香早儒一直站在其兄身旁,不敢造声,他有他的想法。
早儒想,如果有一天,易地而处,他要听取母亲对自己挑选配偶的意见,而得到如今早源的这个恶劣后果时,他会怎么办?他会为孙凝据理力争吗?
天,这个念头才闪过,香早儒就移动一下身子,实际上他以这个动作去掩饰他的震栗。怎么会联想到孙凝身上?
香早儒立即集中精神,把注意力放在其兄身上,看他的反应。
香早儒差不多肯定香早源与香任哲平开战,只会虎头蛇尾。非但因为香任哲平一向的所向披靡,也为香早源从来都懦弱。
香家之内,老三是最不吭声的一个。
香早儒省不起来,广东俗语有句话叫;“无声狗咬死人。”
香任哲平见早源没有回话,她以为这等于儿子向她扯白旗了。
于是她冷冷地说:
“没有别的事了,你们出去吧!”
香早儒心上笑,他母亲差一点就要像那清朝的皇太后似,嘱咐请安的儿子说:
“你们跪安吧!”
于是被训斥一顿之后,还要三呼谢恩,才退出去。
正打算回转身走时,他听到了一句不能置信的说话。
“妈,很抱歉令你不高兴,然,我不打算改变主意。”
“什么?”香早儒以为这句问话是自己发出而不是他母亲说的。
“妈,我决定与柔美结婚,正要回家来告诉你。”
实在是太突然的缘故,香任哲平完全不知道应如何反应。
她有一刹那的木然,才清醒过来,问:
“老三,你知道后果?”
“知道。”
香早源说他知道,香任哲平冷笑,很不以为然,打算一一向她这个宝贝儿子细数他叛逆所能产生的坏影响,香早源就已抢先一步,跟她交代:
“如果我因此而要被逐出家门,不能继承父母基业,我愿意携同叶柔美共创新天地。柔美有亲属在加拿大,我们可以到彼邦去创业,”
香任哲平哈哈大笑,笑得简直有点狼狈,道:
“你说加拿大?本城有谁到了彼邦投资比在这儿更发达?”
“我们不需要发达,只需要安居乐业。”
“是那姓叶的女子给你说过的话?”
“对,我相信她是真心的。”
“我肯定她若来见我,会说我比她看起来还年轻,也是真心的。简直荒谬。”
“妈,信心在乎你,我勉强不得。”
一亿个意外,香早儒母子绝对想不到一向懦弱的香早源会为了那个叫叶柔美的女子而如此的斩钉截铁,壁垒分明。
香任哲平盛怒,霍地站起来,指着门,骂:
“给我滚出去,直至你后悔了,要放弃那明星了,才好跑回来见我。”
香早源毅然决然地点点头,打算转身便走,又被香任哲平叫住了,道:
“慢着,老三,你走出去之后,损失些什么,获得些什么,这条数你必须记清楚。”
香早源很简单地答:“是的。”
就这样便走出了香任哲平的办公室。
“我是不是在做梦?”香任哲平忽尔跌坐到椅子上这样问自己。
留在办公室内的香早儒,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从没有看过母亲那一脸无助的表情。
她一直拥有她所需要的一切,予取予携,任情取舍,对所有人与事都有那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架势。
未曾有人敢在她跟前直挺挺地拒绝她的要求,只可能设法令她回心转意。
如今,竟由一个最不需要防范的人给她发出一个挑战权力的讯号,震惊无疑是多出十倍。
香早儒看到母亲闭上眼睛对他说:
“你知老二也要到美国去,是不是?”
“这事他不是早跟你提过吗?”
“对,是提过。但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非去不可的话,就叫他取消行程吧,现在老三这个样子,你又是非到华盛顿去不可的,总要有个人在,帮我照顾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