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而困惑的梅茜转过身,正好遇上迪莫尼的眼睛,它们离她的脸很近。他的眼睛美极了,甚至眯着时也很好看。他是在生气还是在忧虑?她摇摇头,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她含糊不清地问道,不知道嘴巴为何不听使唤。
"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在我的床上你很安全。"丹蒙慢慢地重复着刚才的话,好像梅茜是个两岁的婴儿。
梅茜的双手缓缓脱离了丹蒙的肩膀,她环顾这奢华的房间,轻柔诱人的音乐从房间的某个角落飘出来,整张大床仿佛笼罩在一种华丽的、耽于声色的气氛中。
她安静下来,即刻又怀疑起来。迪莫尼先生发出微微急促的呼吸声,是难以抑制的激情吗?这个花花公子是在诱惑她吗?下流胚!她抬起一只脚放在他胸前。"迪——莫——莫先生,我不是黄毛丫头,我二十——二岁了。我听说过性和谐和性骚——谐——唔……"
"是性骚扰,"丹蒙淡淡地纠正道。"我也听说过。"
"你承认了——你混蛋!真不要——要脸!"梅茜突然压低嗓子问,"你真——真想用你的身体买我的钱吗?"她皱皱眉,心想,这样说对吗?
丹蒙站起身,甩了甩淡金色的头发,低头看着她,神情严肃,"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指望你能理解。但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住哪个房间,就把你带到了这里。你酒醒后,希望你忘掉这次对话,这也是为你好。现在,我建议你好好睡一觉。"
"别来这一套甜言蜜语,没有用,"梅茜呵斥道,面露得意之色。她用胳膊肘晃晃悠悠地支撑着身体,然后命令道,"现在,我叫警——警察之前,请你马上出去。"她抽出一只手臂,身体立刻失去平衡,歪倒在一边,"你别来勾引我,我是个身负使命的女人,我不会出卖自己!"
丹蒙撅起嘴,"我坚信,对于酒鬼来说,这是一个值得赞美的优点。"他看了她一会儿,转而露出担心几乎是同情的神情。然后,他眉头皱了起来,几乎拧成一线。他烦躁地狠狠甩出一句,"史都华小姐,你被解雇了。"
梅茜皱起眉,不知所措。眨眼间,丹蒙已经离开了。她费力地坐了起来,木然地用无法聚焦的眼睛扫视着房间。为什么自己会躺在迪莫尼先生的房间里?刚才他真的在这儿吗?或者是她的想象?最令她担忧的是,为何她感到心情沉重——好像她辜负了什么人或者做砸了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仰面倒在了床上。不管怎么样,至少她没有晕船。
梅茜突然惊坐起来,她的头好痛。她刚刚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恐怖的噩梦!她梦见自己由于某种疯狂的原因确实亲吻了丹蒙·迪莫尼,然后,她还斥责他非礼,把他赶出了房间。她揉了揉眼睛,试着将脚伸出床外,但是没有床沿,她的脚仍平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地看看周围。当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巨大的床上时,她更迷惑了。
她咬了咬嘴唇,审视着房间。暖色的柚木隔板墙镶嵌着镜子,她的右边是一排高大的玻璃书橱,旁边是一套内嵌式组合娱乐设备。她的左边,两扇门之间摆放着一张灰棕色沙发。
她的身后是用一个看似很昂贵的石制埃及人头像装饰的、背面用灯光衬托的壁龛。屋里的各种柜子上点缀着一些引人注目的金属雕像。抬头望去,青铜制成的天花板坚固结实,光滑如镜,以至于梅茜都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收回视线,向前看,透过一排宽大的弧型窗,她看见船首在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海中上下颠簸。她喉咙发紧,感到好像一条蛇正缓缓爬上她的脊背。无法逃避了,这里的的确确是游艇主人的房间。
大床上铺着一条绿底绿色暗花的厚丝毯。梅茜爬下床,慢慢走向半掩的房门。推开门,原来是卧室卫生间,台面、浴盆都镶着墨绿色大理石边,抛光的柚木橱柜、金制的卫浴设备豪华气派。梅茜看了一会儿,退了出来。怎么到这儿来了?
梅茜四肢虚弱无力,瘫坐在沙发上。哦,我的上帝!她的心在呐喊。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根本不是梦,她确实……
梅茜呻吟着,双手抱住头。她的确亲吻了丹蒙·迪莫尼,他也确实解雇了她!
梅茜抬起泪眼,茫然地望着汹涌的大海,她承认不能责怪丹蒙。她不该吃马尔科姆的药。显然,那药使她产生了强烈的药物反应。这个愚蠢的错误导致了前功尽弃。她眨了眨眼,以便看得更清楚些,然后她看了看手表。六点了,晚餐一小时前就该开始了。解雇也好,不解雇也罢,船长、船员还有那个暴君总得吃饭。她沮丧地呼了口气,站起身,感到很不舒服。药性已过,她又感到头晕目眩。
梅茜想,应该服些苯海拉明,至少打嗝能使她头脑清醒。她向自己保证,一旦准备好晚餐,她就立刻找到丹蒙·迪莫尼,向他道歉。她能想象出他的愤怒,几乎不敢面对他。自从见过那张傲慢的英俊脸庞后,她什么也不敢想了,只求远远躲开他和那个轻率的谎言,越远越好。但是,为了她的外公,她又不允许自己成为懦夫和逃兵,她得一次了断这件事。
她开始的想法看来是正确而简单的,她直接去接受迪莫尼的解雇,然后说出事实,澄清真相,还外公清白。但是现在她却想乞求迪莫尼先生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获准的话,这次机会有可能最终击倒他。
梅茜的头晕好些了,而心情却变得沉重起来。
她不善于欺骗,尤其是用它来损害别人的时候。
梅茜迫使自己去想想外公,那个可爱而虚弱的奥蒂斯,他是那样地被欺骗和侮辱。这样的画面促使她挺直了脊背,坚定了信心。晚饭后,她将直面迪莫尼先生,要回她的工作,即使需要去求他也没关系。
厨房就在主人套间的后面,不太远。梅茜忍受着胃的不适,尽快向厨房赶去。刚到门口,一阵鸡香扑鼻而来。就算是在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梅茜灵敏的鼻子也能分辨出这道菜一定很鲜美。推开门,她惊愕地发现丹蒙站在那里,身上穿的还是三小时前他们相遇时的衣服——蓝色的短裤和衬衫。
他正将切好的素菜装进沙拉盆。
听到梅茜进门的声音,丹蒙扭过头,挑剔地审视着她。梅茜干咽了一口,内心充满了内疚。她关上了身后的门。
"感觉好些了吗?"
丹蒙的关心令梅茜心惊胆战。也许他以为她是个酒鬼,只好屈身来到厨房,自己做饭。梅茜艰难地面对着丹蒙的目光。她的头好重,胃好难受。然而,她不得不说,如果她想继续做迪莫尼的雇员,她就必须说。"我——我向您道歉,先生,我刚才的行为太糟糕了。但是,请您听我解释。"
丹蒙打开头上方的吊柜,从里面取出一只小瓶子,递给她,"服一片,你会感到好些的。"梅茜疑惑地打量着小瓶,回忆着近期服用的药物,"这是什么?"
"就是马尔科姆给你吃的那种药。但只有一半的剂量。你刚才在操舵室的胡闹很快就传开了,史都华小姐。马尔科姆听说后,马上就来找我,告诉我他给了你一些晕船药。我打电话给他在迈阿密的医生,医生说你服了过量的药。根据你的体重,他限定你服半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