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茜打开瓶盖,倒出一片,实际是半片。"是谁分的药片?"
"是我。"
梅茜的目光投向了丹蒙的脸。他正皱着眉,但似乎并不是针对她。"史都华小姐,"他变得严肃起来,"今天下午我错怪了你,对不起。"
"您——您的意思是不解雇我了?"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把梅茜搞蒙了。
丹蒙的嘴角向上翘了翘,但并不是高兴的表情,"我不会因为服用晕船药而解雇人。"
梅茜如释重负,她不需要乞求,也不需要卑躬屈膝了。"谢谢您,先生。"她说道,闪过一丝奇怪的内疚感。她没料到他会这么好。
丹蒙扬了扬眉,提醒道:"你真的很不明智,服用一个二百三十磅男人的药物剂量。我敢打赌,你只有一半的重量。"
梅茜想,跟丹蒙打赌是不明智的。他猜得丝毫不差,她正好是一半的重量。她尴尬地点点头,"是——是很愚蠢。"但是,她没有说明自己曾不顾一切地寻找能克服身体不适的东西,以便做好自己的工作。像他这样能准确无误地猜出她体重的人,应该能够猜到。
"最好先把药吃了。"他提醒道。
梅茜没有去看丹蒙的眼睛,径直走到洗涤池边,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玻璃杯子,用水把药服了下去。
"我希望,你服用了正确的剂量,不会再乐意来抚慰我的疤痕了吧。"丹蒙在她背后说。
梅茜的脸涨得通红。丹蒙的话使她想起自己曾经吻过他。她怎么会这么蠢!显然,过量服用这种晕船药,产生的最坏的副作用就是暂时失去理智。
梅茜的手在水池边上划来划去,轻声说:"我——我很抱歉,迪莫尼先生。"
"你的父母曾用吻抚慰过你的伤痕吗?"
丹蒙问话时表现出的冷淡令梅茜很吃惊,她转过脸,对着他,"难道您的父母不这样?"
丹蒙的鼻翼翕动着,好像挨了梅茜一巴掌。他把视线转移到胡萝卜上,拿起一只,"你父母现在在哪里?"
梅茜注意到丹蒙在回避她的问题,他又将话题扔还给了她。"在我十五岁时,他们在一场大火中烧死了,我的外公——呃——"她停住了。她刚刚从困境中摆脱出来。现在她需要做的只是要揭露那个弥天大谎!梅茜意识到自己最好把话说完,免得丹蒙对她的支支吾吾有所猜疑。于是她继续说道,"我的外公也用吻抚慰我的伤痕。"她暗暗地在心里补充道,而现在我将为他抚平你们造成的伤痕!
"你的外公在哪里?"丹蒙边说边切着胡萝卜。
"迪莫尼先生,"梅茜突然不安地意识到今晚自己的失职,"请让我来切吧。"
"你切红萝卜吧。"丹蒙指了指剩下的没切的菜。
梅茜忐忑不安地挪到丹蒙旁边,默默地切着红萝卜。游艇上下颠簸,左右摇晃。为了不让自己摔倒,梅茜叉开双腿与肩同宽,她伸出的一只脚正好触到了丹蒙的脚。不知为什么,她不想把脚收回。
她只希望他没注意到,但是,不知何故,她感到触摸他坚实的身体会令她更感安全。她可不想摔倒在地上,尤其是今天下午她已经出够了洋相。
"跟我说说你的外公,史都华小姐。"丹蒙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丹蒙身上散发着须后水的柔和清新的芳香,这恰人的气味与厨房里的香味索绕着梅茜。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不去想这个事实:她的对手气息恰人,稳定可靠。她不想多说,"外公在衣阿华州的一所疗养院里。"她想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约姨婆不经意说出的有关迪莫尼家族的一些不愉快的事使梅茜产生了好奇,于是她问:"您的家人呢?"
丹蒙切菜的手指停住了,"去世了,在一次海难中,那年我十岁。但是,我们之间并不很亲密。"
梅茜望着他的侧面,他的神情变得相当严峻,语调有点涩,看来他不打算继续讨论下去。收到这个暗示,梅茜换了一个安全的问题,"这道罐焖鸡是谁做的?"
"是我。"
梅茜目瞪口呆,她原以为是哪位女船员做的,"您?"
丹蒙将最后一片胡萝卜放到沙拉盘里,手在毛巾上擦了擦。"有些男人也会做菜。"
"嗯,我知道,一些最出色的厨师就是男人。
我——我只是不知道——我是说,您经营着一家大汽车公司,我想您没有时间做菜。"
"我的确没有许多时间,但我喜欢做。"
梅茜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厨房干干净净。显然,她的表情反映出了她的惊讶,因为丹蒙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做饭时不是非得把厨房搞得乱七八糟的。"
他话中带刺。梅茜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不是想显得谦和些,但却激怒了她。然而,她提醒自己,今天已经被炒过一次鱿鱼了。她只好说:"性格不同罢了,迪莫尼先生。我的方法可能开始时有点——呃——笨拙——但是,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即一顿可口的饭菜,一个洁净的厨房。"
丹蒙似笑非笑地说:"笨拙?嗯,这个词不错。
但它还得表示邋遢。"
他是想激怒她吗?"您想告诉我什么,先生?
是不是我得按您的方式去做才能保住工作?"
丹蒙切好最后一根胡萝卜,放下刀,一只手搁在台板上,身体向梅茜靠了过去。他们的脸靠得很近,只有几英寸远。梅茜顿感浑身发热。她能清晰地看到丹蒙嘴上的那条小疤痕。
她意识到她的脸红是因为想起那张嘴曾紧贴过自己的嘴。她祈求上帝不要让丹蒙产生同样的联想。
丹蒙的表情反映不出什么,只是流露出好奇。
"告诉我,史都华小姐,"他开口了,吐出的气息撩拨着她的脸颊,"你真的提高了约姨婆的荷尔蒙水平吗?或者,那只是她的一个梦想,而你只不过是在迎合她?"
丹蒙的突然靠近和急转的话题把梅茜搞得意乱神迷。她皱皱眉,结结巴巴地说:"为——为什么不能?这不是幻想。《英国医学杂志》曾经报道过一篇文章,是有关一群五十至七十岁妇女的最新研究——"
"你读《英国医学杂志》?"他问,面带怀疑的微笑。
这动人的微笑激起了梅茜复杂的情感。一方面,他充满怀疑的问题惹恼了她,这似乎表明,除了烹调书,她不可能阅读其他有意义的书;另一方面,他微笑时闪现的完美的牙齿以及双眸中闪烁着的性感火花,使她的内心涌动着女性的激情。然而,如果她想完成计划,那么,任何一种情感都不能表露出来。
望着丹蒙探求的目光,忍受着被他深深吸引的煎熬,梅茜决定放弃不留情面的反驳。她清了清嗓子,默默地数到十,镇定了一下情绪。"我在牙医办公室看见了一本《英国医学杂志》,"她答道,"那天候诊的人很多,要等好长时间,所以我就翻了翻。
丹蒙苦笑着点了点头,但那笑容的确非常迷人。"好了,为了约姨婆旺盛的荷尔蒙,我不再计较你的邋遢。"
你可真够仁慈的!梅茜在心里喊道,尽管脸上挂着微笑。"非常感谢,迪莫尼先生。"这句话说得有点勉强。丹蒙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这表明他看出了她的蔑视。梅茜不安地咬着下嘴唇。难道她什么都瞒不过这个机敏的男人吗?她责怪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