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晕船药片苯海拉明使梅茜不停地打嗝,晕船药膏又模糊了她的视线,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因此,不久前,她向船员马尔科姆借了些医生开的晕船药。这种药真神奇,梅茜服后嗝不打了,视线也清晰了。然而,她却感觉怪怪的。
梅茜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那位"接受挑战"先生来检查厨房的时间。正如梅茜承诺的那样,现在的厨房已经收拾得一尘不染。她不能再等了,已经到船长用薄荷茶的时间了。
梅茜走出厨房,抓紧栏杆,缓缓向前移动脚步,以防突然出现的眩晕。巨大的海浪使她差一点儿摔倒,所幸手中端的茶一滴也没洒出。她笑了,但转而又严肃起来,有什么好笑的?
登上通往操舵室的最后一个阶梯,梅茜惊讶地看见迪莫尼先生正站在胖船长皮特·迈尔斯的旁边。
迈尔斯船长长期节食,因此总感到饥饿。所以,梅苗特意在茶里放了三匙糖。她知道高糖茶对他不利,但是它能抑制他把下午的点心——整盒的奥里奥饼干全吃掉。相比之下,糖的危害要小些。
"啊,我的茶来了。"皮特叫了起来。看到梅茜挺直腰板走过来,船长那张双下巴的脸顿时灿烂起来。
梅茜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楼梯离控制合——也就是那两个男人站的地方——那么遥远。记得上一次来才几步路。
梅茜量着步子,慢慢向他们挪动。记忆中昂贵的人工刨光实木镶板消失了,她发现自己似乎正穿过一条狭长的通道。她眨了几下眼睛,见鬼了吗?
丹蒙正仔细地注视着她,好像她又长出了一个头似的。她听到咯咯的笑声,不禁皱了皱眉。迈尔斯船长和迪莫尼似乎都不可能发出这个笑声。梅茜偷眼望去,他们都不在笑。
梅茜终于走完了这段漫长的路,将茶递到迈尔斯船长的手中。她深嘘了一口气,多么艰难的工作啊!她象征性地向她的天敌迪莫尼先生点点头,说道:"先生,早知道您在这儿,我也该为您准备一杯茶。"
丹蒙皱着眉,好奇地打量着她,"好些了吗,史都华小姐?"
梅茜深吸了一口气,决心不再受这个讨厌的自以为是的花花公子的威胁。"请你注意,迪莫尼先生……"她在丹蒙的胸口上撞了一下,察觉到他的脸上闪过一种奇怪的表情,"我不再是邋遢的厨子!
是又怎么样!"她后退了一步,但是,汹涌的波涛使得她无法站稳,她侧向一边,差一点撞到船长端茶杯的手臂上。"糟糕,"梅茜喃喃道,摇了摇头,"这浪真够大的,船长。"她禁不住哈哈大笑,却又不明白为何要笑。"一定不能——不能搞得乱七八糟。迪莫尼先生不喜欢那样。"
"史都华小姐,你喝酒了吗?"丹蒙英俊的脸阴沉下来。
梅茜仰起头拼命地想,为什么思考这么困难?
"让我想想……"她拍拍鼻子。"你喝酒了吗……"
她摇摇头,"是的,我喝了。我总是喝一杯葡……
萄……酒……"她停了一下,眯着眼睛想了想,"苹……果……酒,哈哈哈……"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苹……葡……"她仍吃吃地笑。她耸耸肩,"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
丹蒙紧闭双唇,神情严峻,久久注视着梅茜。
终于他开口了,他的责备如钢刀般锋利,"见鬼,你醉了,史都华小姐。"
受到这样的侮辱和诽谤,梅茜的脊背僵硬地挺着。"你——你怎么能……"她被激怒了,她挥动着双手,险些使自己摔倒。"我没有必要呆在这儿听——听这些话!"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尽量保持直立。她费力地昂首挺胸转过身,但是,颠簸的甲板使她失去了平衡。她本能地伸手去抓门把,却没抓住,摔倒在地上。
"见鬼,史都华!"丹蒙抓住梅茜的手臂,把她扶起来。梅茜醉眼朦胧地凝视着丹蒙。他那么高——至少有四米。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来自扩音器。
她揉揉眼睛想看清他的脸,他确实很英俊。可惜的是,他是个坏透了的男孩。梅茜吸了口气,"喂,天气如何,伙计?"她突然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能自己走吗?"丹蒙问。
"当——当然。没问题。"梅茜满不在乎地向他挥了挥手,身体却瘫软下去。
她感到自己被托离了甲板,仿佛坐在游乐场的大型转椅上,身体快速地旋转上升,上升。"啊——啊——"她尖声叫着,紧紧拽着某个物体。待她定神细看时,发觉自己紧紧抓着的是丹蒙坚固的脖子,脖子连着可爱的方下巴。她仔细端详着丹蒙的下巴,用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好似清朗的夏夜。她紧紧地依偎着他,目光缓缓向上游动,她在那张冷峻的脸庞上停留了一会儿,"你的下巴上有条小小的疤。"
丹蒙皱皱眉,"谢谢你的提醒。"
梅茜抚摸着那条几乎察觉不到的疤痕。"吻它,吻它,那样会好些。"她耳语道,然后用嘴去碰丹蒙的唇。当双唇相遇时,她感到一阵异样的电流穿过全身,令她兴奋不已,这种感觉美妙极了。他们正在朝某个地方移动,突然他们停住了。梅茜往后退了退。舒了口气,"哇!这儿真热。"丹蒙眼里有某种异样的东西,但梅茜却说不清那是什么。她侧过脸端详着他,"你热吗,丹蒙?我真——真的好热。
丹蒙清了清嗓子,不耐烦地咕哝着,"我要把料酒锁好。"
他们又在移动。梅茜仰起头对着丹蒙吃吃地笑,"你知——知道吗?"她继续抚摸着那条疤痕,"你生气时,这条伤痕就变成嫩白色,就像婴儿的疤痕。你是怎么受伤的?"梅茜的眼睛懒洋洋地停在丹蒙的绿眼睛上,他正愤怒地瞪着她。"不——
不,别说,让我猜猜,你正在海里潜水,突然遇到一条比你——小的鲨鱼。"她被自己咯咯地笑声吓了一跳,惊骇程度不亚于眼前这个抱着她的男人,"可恶的大鲨鱼,丹蒙,迪——大白鲨。"
"看来,你看了《华尔街邮报》。"
"我喜——喜欢看。"她吃吃地笑,紧紧搂着他,"但是,你知道我不喜欢什么吗?"
"戒酒?"
"对了。"她摇了摇头。"龙虾,我恨它们。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活烧它们。每次谋杀一只龙虾,我总是大叫。"一种痛苦悲伤的情绪包围着梅茜,她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我——我告诉约姨婆我干不了。我不能再杀害龙虾了。它们尖叫,你知道吗?我不能,就是不能!"她抓住丹蒙的肩膀,央求道,"求求你,不要再让我杀害龙虾了。"
"我会给州长打电话的。"
梅茜擦掉眼泪,双唇微微颤动,然后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释放所有的龙虾。"
她的臀部碰到一种软绵绵的东西。是云吗?
"史都华小姐,现在你该放我走了吧。"
梅茜向四周望望,不熟悉周围的环境,"我在哪儿?我死了吗?"
"没有,但也许几小时以后你会期望这样。"丹蒙回道,深深叹了口气,"这是我的房间。"
梅茜眨了眨眼睛,卧室格调优雅。是真的,她在游艇主人的房间里,正懒洋洋地躺在巨大的床上。内嵌式聚光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使得房内豪华的装饰在翠绿和棕色的地面色调的衬托下更显温暖。朦朦胧胧中,她看见一排窗子,从那儿可以将汹涌澎湃的大海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