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本来一脸茫然的阮秋一看到主子,啥事都丢到脑后,她呵呵笑着跑到主子身后,那模样像极了呆呆的小笨狗。
“又惹事啦?”燕枫抬手就赏她个爆栗。
“没呀,”两手捂着可怜的脑袋瓜,阮秋一面抚着头,一面急急分辩道:“我也搞不清出了什么事。”
好像不过就是大家说了几句话,不知怎么搞的,场里就燃起火气来了。
“笨死了!”燕枫又赏她一记。
“我本来就笨嘛!”阿秋捂着头喃喃。
“还在唠叨些什么?”嘴里这么说,燕枫望着她的眼却掺着些许怜惜。
“好了,好了,小心把我的笨瓜小徒弟敲成了傻子。”封王尧出声道。
重量级人物出现,在场众人少不得见礼一番。封至尧一一回礼后,看看场中情形,便先寻个借口离开。
年轻人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个儿解决吧。
封至尧走后,亭内有刹那的静默,燕枫那双狭长的眼先往陆芳那一扫,看她抖着避开他视线,心里便知九成是她惹的祸,轻咳了咳后,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芳,你说。”
“我?我说?”陆芳一震,“我……我不知道啦,是阮秋和唐小姐……”她愈说愈小声。
你这调皮鬼又惹祸了?燕枫以眼神示意道。
人家可是为了保护你的亲亲阿秋……陆芳亦以眼神反驳。
“燕哥哥,”唐蕴香怯怯道,“这事是我错,是我打算送个见面礼给秋姐,因为礼备得不好,所以秋姐看不上眼。”
“唐小姐——”陆芳眼一瞪,开口就要替阮秋说话。
“陆芳。”
燕枫一唤,陆芳忙闭上嘴。有千年妖狐在此,她这跳梁小丑还是闪边凉快去。
“唐家妹子,”薄唇微扬,燕枫先作个揖,“家教不严,让你见怪了。”
“不,是妹子的错……”
见两个人推来让去的多礼样,阮秋忍不住笑出声。
“阿秋……”燕枫一叹。
“啊?”阮秋搞不清状况的眨眨眼。
“阿秋,跟唐小姐道歉。”看着那完全处在状况之外的阮秋,燕枫真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
“不用了……”嘴里只意思的谦了谦,她的用意原本就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折辱阮秋。
“喔,”阿秋没啥脾气的应了一声,便对着唐家小姐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对不起。”她大声道。
瞧她那模样,陆芳克制不住的喷笑。
唐蕴香则是气得脸发红。
“蠢蛋!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啊?”燕枫又举手敲她头。
“不知道。”阮秋老实应道。
反正主子要她道歉她就道歉喽。
“真是对不住,”见唐蕴香气得快吐血的样,燕枫忙道,“是我的错,唐家妹子请多包涵。”
“不,”总算不忘摆出闺阁千金的豁达大度,唐蕴香回个礼道:“全是误会,秋姐既不知自己错在何处,那算来便是我错了。”原先是充满自制的语调,说到后来,再也掩不住其中的咬牙切齿。
“难得小妹在此遇到燕哥,或许燕哥愿意带小妹在燕回庄中一游?”换个语气,唐蕴香娇滴滴道。
摇摇头,燕枫不客气的回头揪住阮秋后领,“这小笨蛋竟敢得罪门中贵客,我得带她回去好好教训一番,万不能让她再惹唐家妹子生气。燕回庄陆芳比我还熟,让她带你逛逛吧。”
说完一拱手,拉着阮秋走了。
“燕哥——”
“别哥啦!”伫在一旁看戏的陆芳闲闲道,“我说这位‘唐’家的妹子啊,人家已经把他们‘燕’家的人带走了,你还看什么看?”
唐蕴香瞪着陆芳。
“‘贵客’,你没听人说吗?打狗也要看主人的,要欺负阿秋,可也得看咱师哥肯不肯啊。”说完,人也走了,只留下微带讽意的笑声,响在空中。
“小姐——”见唐蕴香呆站着,阿芷担心的唤道。
唐蕴香沉于自己的思绪中。她原还道燕枫肯为了她责罚阮秋,可见在他心里,她的地位是比阮秋高的,现在回想燕枫的所言所行,无一不是在维护阮秋,对她则尽是敷衍,看来陆芳说的没错,她是客,是唐家人,自然比不上那奸诈狡猾的阮秋,居然装出那副傻样,让她一个人扮黑脸——
“阮秋,你太过份了!”
“岂止过份,”阿芷也替自家小姐抱不平,“她简直是——”
“够了!”气得一咬下唇,回身往月轩走去,唐蕴香暗暗下定决心:她就不信自己会输给阮秋,等燕枫对她意乱情迷时,她要阮秋也尝尝她今天所承受的耻辱!
第六章
午后,天空飘来几片微云,略略遮掩了烈日,也让被烘烤了一日的大地,有些喘息的机会。
日轩里,燕枫倚栏独坐,手上拿了本卷子,心思却不在书上,他看着坐在前方池塘边的阮秋,眼里尽是她的笑颜,耳里也全是她自得其乐的笑声。
看不了几页,眼又不自觉的往阮秋那瞟去,看她着了轻软的夏衣,赤着双脚坐在池塘边,两手撑在身后,圆圆的脸蛋扬着,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眯着,鲜红的唇边带着满足的笑。
他从不曾见过比阿秋更单纯的女子。
春天里在地上翻来滚去,揉碎的花瓣与草屑黏了她一身,她也不嫌脏,还笑说自己沾了一身春天的味。
夏天的午后,就这么悠闲的窝坐在池塘边,懒懒的晒她心爱的太阳。
秋天或捧了一堆落叶玩耍,或捡了银杏作饭。
冬天里,穿得圆嘟嘟的滚倒在雪地里,就是她最爱的游戏。
对她来说,幸福就是这么轻易的事——每天能吃饱饱、睡好好,又能跟在主子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
心思复杂如他,永远觉得自己及不上阿秋。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爱她?他不曾细想,他只是爱看她笑,爱看她黏在他身边,爱看她说些傻言傻语;他只是喜欢有她在身边,对燕枫而言,阮秋就是他的喜乐。
因为遗传了母亲虚弱的体质,从小父亲对他便特别严格;天生的体质没办法更改,但至少需拥有坚强的心志,他必须比别人更聪明,看事必须比别人更透彻;没办法以武术打倒敌人,就得以智谋让敌人臣服。
但从不曾有人问过他,是不是愿意活在这样复杂的世界里。
“爷。”阮秋特有的微沙嗓音打断他的思绪,燕枫一抬头,就见阿秋捧着湿浓浓的陶罐,赤着双脚、湿着衣袖和裙摆的站在栏前。
“进来。”接过她手里的陶罐,燕枫要这像从水里捞起的人儿进亭。从身旁拿起一方软巾,他胡乱擦着她湿答答的发、她沾了水珠的脸,一面擦着,嘴里还一面唠叨:“不是在晒太阳吗?怎么晒到水里去了?’’
“水好冰喔。”阮秋答非所问,红唇拉出大大的笑,左颊上因此而漾起一个小小的酒窝。
克制着将吻落在她颊上的冲动,燕枫拉过另条巾子丢给她,“把身子擦擦,当心感冒了。”
“爷,”手上握着软巾,却不曾往自己身上擦,她任主子有些粗鲁的搓着她的发,“爷,”像只落水狗似的甩甩头后,她又开口道:“水很冰呢!那罐子里的酸梅汤放在池子里许久,一定也冰得很——”
“不准喝。”燕枫扳住她肩,将她朝后一转,“桌上有壶你方才端来的热茶,去喝点,暖暖身子。”
阮秋踱到桌边,乖乖倒了热茶喝。圆圆的脸蛋埋在怀里,她小小声道:“我没要喝呀,酸梅汤是给爷喝的,夏天热,去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