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打从个把月前海上夜战后,你死缠着要和我同一张床,就怕我无缘无故飞走。”她心头热暖。“难怪,你睡眠极浅。”
“你都知道我担心,连睡都睡不好,那就不要分离,我才不想和你分离。”
“我走时,会跟你说,绝不会用道法欺你。”
唉呀!怎么说不听嘛!阿菡不走就好了啊!玄貘抱她坐上船舷,视线平行相对。
“西岛少说也上百个岛屿,还不包括无人小岛,你要怎么找起?你一个人又得找到什么时候?我让宫里戍卫军替你找。”
“你对我太好,我不喜欢去依赖。”手耙梳他黑发,也极自然。
“我喜欢让你依赖,阿菡。还有啊,我王母是你阿娘故人,你不想见见我王母,听她说说你阿娘小时的模样吗?如果你不看我王母薄面,也要给你阿娘面子。”
她轻扬唇角,连她阿娘的面子都被抬出来。这面子,阿菡无法不给。
“那就别再说要和我分离,除了血脉相连的天性,我也要和你不离不弃。”玄貘心底笃定。
起初,他确实是单单地心疼那传言中的两姊妹,为她们的遭遇不值,后来,一再再对阿菡的怜惜,成了不舍,成了无法放手,成了心头一块肉。
“不离不弃喔,我可是东霖人口里怕的、心里恶的妖女。”眼底嘲笑。
“谁说你是妖女,就算是好了,妲己或阿菡,在我眼底都是一个样儿。”他攫住她双唇,舌齿缠绵。
阿菡双手紧环玄貘颈子,被吻得忘了天地变化、忘了四季递嬗。
玄貘俯身、再俯身,怕极阿菡跟他说再见,力道过猛,一时失去重心,咻……碰,激起水花,双双直切入海。
这狂烈炽吻,几乎夺去她呼吸,唇齿间还传来玄貘的颤抖。
阿菡掉落得厉害,失重,全身浸湿,也浇不息一身沸沸汤汤。她以前畏水,才不愿玄貘拉她游水。
咕噜咕噜……水呛鼻口,好几刻钟,两颗头颅才浮出海面。
“阿菡姑娘,少主。”瞥眼看见的武三,正要纵身入海。
“二楞子,别破坏少主谈情说爱。”武大拉住,咧,还真重。
武二将周圆一尺半的大麻绳抛下,脸上并无多余情绪。
“失足掉海,也能谈情说爱?”武三不敢相信。“这样的爱情,是不是就叫鬼哭神号?”
“鬼你个头,没一句好话,你待会儿去把《词汇大观》拿出来背背。”武大说。
武三赶忙一溜烟消失,背书,去他的背书咧,简直要他命。
攀伏玄貘肩头,阿菡好不容易找回呼吸,赶忙吸入胸肺好几大口。
“我们成亲,阿菡,我要和你光明正大的睡床共枕。”那是一双男人的眼睛,大床褥上,他只偶尔亲吻阿菡,压抑得很刻意。
“不!”成亲?她从来都没想过,或许,她是害怕,恐惧交心。“我们先上去,不然,你那三位忠心耿耿的亲信,会担心,搞不好还暗地说我妖女惑主。”
“他们才不敢。”瞅见她轻笑,知是开玩笑,阿菡再不是仅有嘲讽。“除非,你讨厌我?”
“若讨厌你,就不会让你近身。也不是不讨厌就得成亲。”她欲施展御风飞行。
“别。”是心意相通。“一般人不懂,他们自然会被惊吓,我懂,你在我眼底,阿菡或妲己都好,就是同个人,没有区别。”
她懂玄貘处处的设想,笑展双眉。
“貘,谢谢。”她亲吻他额面。
“我不要谢谢,你能不能再多吻我几下?”向来,都是他主动,换成阿菡主动,他简直是欢天喜地得无法形容。
她轻点玄貘唇畔。
“十下啰。”白皙脸蛋染红,她也有玩笑的潜在心性。
然后,玄貘拉握粗麻绳,蹬脚船侧,借力使力,翻身飞上碧眸楼船。
那个成亲问题,只好暂时作罢。
他的第一次求亲,锻羽归来。
阿菡没说不爱啊,就无法将不讨厌和成亲划上等号罢了。
第七章
“是貘殿下的碧眸楼船,主船桅歪斜得厉害,那后头跟着的是什么?黄白色百花旗帜,是不离大人的商船。”
“快,赶紧千里飞舟通知陛下、国主、国母,还有清出河道,动作快。”
应铎外港,两艘破浪海军船只,直往碧眸楼船疾航。
家国在望,碧眸巨船上的主仆,欢腾雀跃。三年未返,层叠乡愁,剧散。
三船护航,碧眸楼船已形失色,它曾是玄玥王族最雄伟壮丽的大帆船,特以玄貘殿下那湛蓝眸子赐绘船身,取名碧眸,以彰显玄玥王家注重海商船运。
碧眸巨船终不负王家期望,未沉入海底,仍平安返航入港。
主仆五人,被迎上海军船舟,航入商船往来频繁的沧琅运河,再换乘画舫。舫船前后皆有破浪海军的轻舟,或引航、或随护。
船栏四围落垂轻纱薄幔,雕船凿刻,极尽华丽风采。
“貘殿下。”侍仆低首,撩起层叠纱幔,并未三跪九叩。
里头引领冀盼的两尊身形,气度昂藏,绝非一般,平常人会让他们的气势给震慑,阿菡可不,她从容地任玄貘牵扶拉移。
她双眸晶亮,好奇凝望。
阿菡右手覆在玄貘大手掌里,虽是男衫男裳打扮,艳冶丽颜仍引来一路看傻愣的惊呼赞叹。
好个水嫩嫩少年,真是少年吗?倒像个女孩儿。
“王弟,你是在试朕耐心,想挑战朕一天连下十六道手谕的极限。”玄言露语调慵懒,话锋犀利,一把拥住王弟。她一身西岛女子窄袖长衫、莲圆筒裙打扮,英气底仍有娇媚风情。“再不回来,朕就二十道王命,催你魂归人返。”
阿菡被迫得放开玄貘左手,可他不肯。
“王姊。”玄貘撑出头来,刻意瞄眼言露身后男子,笑得特有深意。“对我,就舍得用王命?人家有天怜宠,是十六道手谕,可不是十六道王命,我岂敢占了不离的位子。”
手谕含有家人情分,若是王命,则不管亲疏远近。
那高大个头微微错愣,密腊色脸庞,顿时涨红。
“就会取笑不离玩,你啊,当真再不回来,朕就出海亲自押你。”
“王姊,无须大费周章,跟不离说一声,他会遵你王命,不,是唯王姊手谕听从,千海万洋也会把我丢到你面前来。”
“不错,倒是长进听话多了。”玄言露拍拍王弟肩膀,然后放开。“那为何还拖慢了大半年。”
“若非不离,还得再慢上个把月。”玄貘望向花不离豪气满眶的睥睨神采,也才十七岁,那慑人气魄,让与不离同高的玄貘,暗暗捏了把冷汗。
幸好,还称不得是朋友,也绝不会是敌人。
有言露王姊,不离怎敢嘛!
“哦?”言露瞟眼,往后退去三步,停在那高大个头前,不离身宽足足是她两倍,右手往后,握上他。
花不离未反握,大手里是玄言露的玉指纤纤,还被她捏了好几下。
“我错过了什么?”言露间,眼虽瞅睨王弟,却是问向花不离。
“没。”花不离低眉,嗓音在言露额顶盘旋,内敛去眸底掠夺光芒。
“当真没有?”回头,言露瞅问,十足女子娇柔风情的凝睇。他没说,她心下也明白三分,难怪最近黄屿耸动,本想得翻天骇地一番,竟被无端端给平息了。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不离粗茧满布的掌心仍捧着她玉手。
玄言露回身,摇头,不离称她陛下,摆明是和她划出亲疏尊卑。
“朕未用王命传你,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