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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那样,少主真会成为玄玥的最大笑柄。

  现下,武三松了大口气。

  ※  ※ ※

  月娘穿透窗棂,撒落银光,混揉舱房内的月明珠子、夜光玉璧,氛围有致。

  夜,极深沉;人,正初醒。

  “醒了,睡得好吗?”

  “我怎么睡着的?”阿菡撑起头颅,仍眼朦胧,还需再睡。

  “唉呀。”被拐到伤口。

  “我撞到你伤口了,是不是?”阿菡正要拉开他身上薄被细瞧。

  阿菡挂意他,那么明显的在意,玄貘欢喜心头呵。

  褥床共枕,虽衣衫未乱,确是一对恩爱小夫妻,玄貘笑得开怀豪放。

  “没有,又不疼,我想吻你。”玄貘话甫落,唇已覆上,轻轻一啄。

  阿菡攀紧玄貘颈子,整个人偎入他怀里,习惯他的亲吻,也习惯他的怀抱。

  “啊……我的膝盖。”她脚一翻,碰到淤血处。

  “来,我看看,很疼喔。”玄貘撩起她裤管,眉头皱得极低,雪白肌肤青红一片。

  “还好。”她敛眉。

  “是那时碰伤的。”玄貘取来膏药为她涂敷,他想起阿菡急急由屏风后转奔出来,好像是拐撞到了东西。“阿菡。”

  “啥?”

  “你道法全恢复了。”当然为阿菡开心,却也担忧她离他飞去。

  “其实没有,《十三符箓》上有十三式道术,如今,我只剩御风飞行、移形幻身和召唤叱阎罗,其余的全都失去,大概是蔽体咒的残害,这也好,剩三种道术就三种。”阿菡不甚在意,具有这三种道法,她自保有余,更能随意随性、自在自得。

  “没了蔽体咒最好,省得你随便拿自己来试,我没有另一瓶氲回散,要再炼制完成,也是几十年后。”

  “说在你口里,我比氲回散还珍贵?”有时,阿菡真觉玄貘傻,可他的傻真、耍赖,让她移不开眼。

  “那当然啊,你是我的氲回散。”他偎上阿菡肩窝,只是大孩子的,撒娇。“你刚才有答应过我,以后御风飞行会带我去,不能敷衍我啊,几天前你飞出这楼船,我还真怕你不回来。”

  “我只是……啊,太久没驾风飞行,想试试身手。”她解释那个夜晚的飞离,又打了个哈欠,睡眠尚未补足。“玄貘,我好想再睡,你胸膛借我。”

  说得好自然,他住进阿菡心头,一切都这么自然不过了。

  玄貘笑意极深,多希望就这样,永永远远的下去。

  阿菡沉沉睡去,无须是为了入睡后,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寻找,那清澈光亮、那头豹子、那阿娘妹妹之外的惦念。

  那个能去依赖的男人,就在她身旁。

  所以,极安心。

  无须、无须再遍寻得顽执苦烈。

  情漫漫,心悠悠,她甘愿是那眷恋纠缠的眼中人。

  身是眼中人。

  “那就是应铎?”阿菡自然地往后倾,头正好抵上他心坎,那堵内墙,厚实又宽广。

  她习惯偎进玄貘怀里。

  玄貘眼底,好不快乐,眉梢、眼角、鼻头、唇畔都薰染酥人春光。

  “十年前,我王姊开始鉴国。”

  “你说的是监国吗?”

  “是鉴往知来的鉴,意思是随侍我王父身旁,鉴察国家大事。”

  “这鉴国之位,是你王姊首创?我没在书籍上见过。”

  “聪明,不仅仅是美丽,还有见识。”玄貘夸阿菡也夸他王姊。“她提议兴建西京应铎,让王城和海港合一,花了两年时间大兴土木,把应铎扩大成原先的百倍。”

  尚需半天航程,才入应铎。

  那港湾外,至少泊靠数十艘百尺大船,间有楼船来去,收帆或张帆,忙碌杂沓。再过去些,是座灰白大石砌凿的城池,宫楼顶漆成宝蓝颜色,在大太阳底下亮晃,就像数颗明亮剔透的蓝宝石。

  “我从不知道,有这样的都城。”内心震撼不小,天地万物,无处不婀娜多采。

  阿菡眸底,翻掀异样瑰丽。

  出宫确是好事一桩,有愈来愈多物事,滑入阿菡双眼,嵌印进她心坎,再也不是望也不望入眼底的仅是风雨灰茫。

  阿菡最挂记的,莫过于身后这堵肉墙,好难放手。

  “那你更应该去看看中土、南海或北方城市那些港澳,保证你眼界大开,就拿北边有个叫汨汐城的地方来说,海潮早晚在城里来去,因此以汨汐为名,若说她是河渠交错,倒不如说她是建立在浅海地带的一个城市……”话里飞笑,似是天下就在玄貘脚边。

  阿菡竟隐约期盼这个想法,他口沫齐飞的汨汐城,活灵活现。以前,她仅知,关紧宫门,挡去人心贪婪、世情险恶,那些兀自日往月来、春夏秋冬的日子,一滴滴灰灭了。

  “我带你去看看。”

  “嗯。”轻轻颔首,但是,还有和玄貘共处的时光吗?

  生分别,死离弃,是再自然不过,一入玄玥应铎城,也是她向玄貘拜别时。她要寻妹妹去,那怕踏遍西岛联盟、翻遍大小数百个岛屿,她也要找着妹妹。

  抛不下血缘亲情,却断然处决其他情分,更不管不理心头正冒出的挣扎。

  挣扎啊?遇着他,便开始去体会那向来被她隔绝开的心念。

  “喏,你再看,更远些,丘陵入口处,那座便是东都花潋城,有没有?一座座亮黄颜色的宫楼。”

  阿菡顺延他左手左指的方向看去。山峦起伏开始处,同样是座灰白王城,就宫楼顶是晃闪黄颜色。

  “入了应铎……”她胸口抽紧,裂疼,这就是不舍吗?阿菡眼帘满映那愈近愈大的蓝颜色、黄颜色。

  玄貘不及阿娘妹妹,确是血缘亲情外,最挂心最在意。

  “啥?”玄貘斜下头,没听清楚她刚才咕哝些什么。

  “莫……”莫不是要分离了。话还没机会成句,便被性急地打断,小细腰还被拥紧,他头颅立刻偎上阿菡肩窝。

  “你叫我貘。”不正代表两人更亲密了,玄貘费尽苦心才黏赖到这地步。

  “只是个同音字。”没扒开玄貘双手,也没架开那头颅,就习惯玄貘近身,因为她允许。

  “貘,我喜欢,你也可以叫我貘貘或者小貘貘,那会更好。”往阿菡额面,一吻。

  “好,貘貘或者小貘貘,你不觉得是在喊阿狗、阿猫?”她轻笑。海风拂面,纷飞乌丝,她过腰长发纠缠他垂肩黑发,绕啊绕的。

  结发,当如此,缠缠绕绕……

  “在你心里,阿猫、阿狗强过一个人。”

  “好酸的话儿,还是跟异类争宠。”阿菡回身,丽颜凝笑,仰头看尽他那深蓝如海的眸子,不禁为他眼底波涛,呆愣。

  “没错,我小貘貘宁可不当人,你爱啥就把我变啥。”他真露舌,欲舔她一头一脸。

  被双手阻抵,转舔阿菡满手满指。

  “再不会了,船入应铎,我们便分道扬镳。”胸口酸涩,这就是伤心,分离前的萧索味儿。

  她不想和玄貘分离。

  “啥,你说啥?是我听错,还是你说错?谁要跟你分离?我才不要,你仗恃道法随身,就欺负我弱小,说走就走,从没管过我愿不愿意。”他搂阿菡入怀,像极转瞬间,她便飘然远去般。

  “貘貘,人都有分离,我还要找妹妹去。”

  “对啊,你都说人有分离,那为什么就得和我分离?舍得我,却舍不得菂菂,我才不要,我才不要,你偏心。”

  她拍抚玄貘肩背,厚实壮建身躯,他已不是孩子,是个十九岁男子,足足长了她两岁,一身灼烁英伟的男子。

  “那是血缘天性。”

  “我不要嘛,打从你恢复道法,我每天都悬吊着一颗心,就怕你不吭半响,御风而行走了,从小到大,我没怕过什么。”他头颅在阿菡肩窝别扭,才不要没有阿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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