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玲生气地嘟起嘴,低咒几声。
「你饿不饿?」他看着她可笑的反应,摸摸肚子。「昨晚的尾牙我没吃什么,你如果不饿,我就下一个人份的面来吃。」
「面?什么面?」她被一群群罗哩罗唆的人纠缠整晚,也几乎没吃到什么。
「还不就普通面条加上贡丸、虾饺、鱼饺、青菜、蛋……」家乐将东西一样样地从冰箱里拿出来。
「好、好吧……」卓玲将外套穿上,充满不安地四下张望。
家乐回头瞄她一眼,见她还是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你干嘛?怕我把你吃了不成?看你平常凶巴巴的,没想到私底下竟然胆小如鼠。」
卓玲冷哼一声,慢慢站起来,远远地看他把一样样的配料丢进锅里,确定没有不敢吃的东西之後,才放下心参观起来。
「不错嘛,倒是很简单的个人空间。」她点点头。
家乐闻言,把目光从火炉上移向她注视半晌,又专注地煮起他的汤和面来。
他那宜室宜家的身影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事实上他若意图不轨,就不必等到她醒了再在食物里下手。一思及此,她开始卸下防备。
信步走到家乐身边,看着锅中已经开始咕噜冒泡的食物。
「哇!蛮香的哟!」她开心道:「加沙茶加沙茶……」顺手拿起沙茶拼命地加。
「加太多了啦!」家乐用手臂把她挡到另一边。
「你懂什么?这样才会好吃。傻瓜!」白了他一眼。
傻瓜?这里谁是主人啊?他用不满的眼神质问她,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迳自又加了一大瓢沙茶。
厨灯下的她,柔柔的轮廓给他一股异常温馨亲密的感觉。
卓玲忽然瞄到一旁的柚子:「什么时候了还有柚子啊?甜吗?杀一两个来吃吃好不好?」也不等他回答,说完,自己就自动拿了两个「杀」了起来。
家乐索性双手抱胸,靠在一旁看她忙她的。第一次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上班时的扑克脸,倒像个不修边幅的傻大姊、一个和蔼可亲的朋友……一个让他更想深入了解的女人。
家乐提起大锅面,放到不远的餐桌上。「地方小,你就不用拘谨了,一切自便。」他给了她一双筷子,口中叨叨地说。见卓玲还在忙着「杀」柚子,也顺便帮她盛了一碗。
「来了,来了。」卓玲将柚子放在餐桌一旁:「唷!已经帮我盛好了啊?很体贴嘛!」她喜孜孜地先行尝了起来:「嗯——这样沙茶才够味,好吃好吃。」一面不住点头。
家乐望着她,笑而不语。
「喂,你还没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真的醉得不醒人事吗?」她一副不相信自己醉死了的模样。
「你不信?我从饭店一路把你载回来,问你家住哪好送你回去,你不但答非所问,还扯了一堆有的没有的。」
「是——吗——」卓玲狐疑地凝睇他,好像他居心不良在欺骗她。
「就是这个表情!不给地址就算了,还叫我继续开,说什么到了会告诉我,然後自己倒头就睡。」好人当不成反遭诬蔑,他真冤哪。
「哼!就算是这样,你和晓妃那么熟,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家住哪?要不要蛋?」她一脸家乐在说谎的样子。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见一个就追一个啊?我可是有选择的。可不可以给我没破的那个?」他指着卓玲正好捞到的白煮蛋。
「你还真挑咧!」卓玲沉下脸,一语双关。
「告诉你,」他很骄傲地说:「除了你,还没有别的女人踏进这里一步过。」
「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你这里有啥不好?怕人家看啊?」她不解地问。
「啧,怕人家看?」他哼笑一声。「是没什么好看。」
他所认识的女人,有哪个看得起这样简陋的公寓?奇怪的是多少女人自动倒贴给他,巴不得有和他「一起回家」的荣幸。现在她就在这里,却一点也不希罕,也没什么鄙夷的神情。
「谁叫你金玉其外,又什么什么其中的,还怕人嫌咧!」她消遣他。
「什么叫金玉其外,什么什么其中?你还真是骂人不带个脏字。」
卓玲耸耸肩,顽皮地笑笑。旋即又惴惴不安的模样:「不过说实在的,你带我离开的时候没被晓妃或芷菱瞧见吗?」
「没有。她们正在忙着彼此陷害,根本没看到我带你先离开了。」
「真的吗……」卓玲脸上依旧布满忧心仲仲。
「怕变成炮灰?」他颇为了解。
「我早就是炮灰了。都怪大爷您实在是太有个人魅力啦!小女子我拿一份微薄的薪俸,还要每天在枪林弹雨中求生存,这么好的职位全台中哪里找?也只有在你手下才碰得到。」她苦笑,却忍不住对他再三揶揄。
「嘲笑我让你很快乐是不是?」他很无辜地说。
「岂止快乐?简直大快人心!」她毫不掩饰地笑起来。
「我有那么让你讨厌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亏他那么欣赏她。
「别紧张,别紧张……我不是只针对你,这纯粹是个人嗜好。不管碰到任何仗势欺人的长官,我就是忍不住想戳个两下。」她连言语也越来越大胆。
「是吗?这是什么样的个人嗜好,可不可以再解释清楚一些?」
「就是打倒强权,颠覆邪恶势力罗!来!吃柚子吃柚子……」她伸手递过袖子。
「谢谢。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也算是你想打倒的强权?」他蹙眉。
「除非你有不为人知的邪恶势力。」她忽然笑的很诡谲。
家乐摇了摇头,一副完全被她打败的模样。「我看你只是个曾被上司欺压,又愤世嫉俗的人而已。」
「宾果。」她挑挑眉,淡然道:「你真的很有慧根。」
「谢谢。」他很有风度地欠欠身,将手往後脑勺一枕,身子向後一倾,靠上墙,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瞧。
卓玲一面大口大口吃着柚子,一面用眼光询问他,他却只是笑而不语。
她冷哼了一声:「不必和我抛媚眼,那招对我行不通。」尽管他……是很迷人,她也会努力不让自己心动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抛媚眼?又怎么知道行不通?」这话让他啼笑皆非。
「第一、本姑娘天生是爱情绝缘体:看不懂爱情也听不懂爱情;第二、我痛恨男女关系:从情窦初开的浪漫不羁到开花结果後的重责大任我一概没有兴趣;第三、我对人性『普遍』没信心:不了解人性,也不在乎人性。」
她煞有其事地道出三个重点,家乐刚要开口,她又续道:「我还没说完,我的结语是:一个对爱情和人性都已经全然放弃的女人,要怎么为你的媚眼心动,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呢?」她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接下去。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为什么对我都是一副仇家的面孔?」
他的话成功地让她心虚起来,几秒内她又回复平静:「那是因为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那文康你就愿意和他扯上关系了?」他像个嫉妒心超强的老公在质问她。
「文康是个有家室又安份守己的人,你拿什么和他比?」
嘿!这是什么话?「我拿什么和他比?当然是……哦——我懂了。」
她怕他。因为他对她来说太危险,强调他的单身和意图只会让她更多心。
「你懂什么了?」她警戒地睇住他。
他故意搔搔头,佯装糊涂。「反正……你什么五四三的说了一堆,我猜八成是性冷感。直说嘛!兜什么圈子?」被人消遗不开心,决定把她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