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焦虑、担心,几乎天天夜不成眠。
他想尽了办法,仍是无法踏进宗人府的监狱一步,他懊恼、自责,气得几乎要脑溢血了。
直到昨天传来消息——娃儿被判定有罪,谋杀皇室血亲罪加一等,五日后处以绞刑。
天!真是青天霹雳!
傅炎再也等不及,他进宫请求谒见皇上。
进了宫,他在养心殿外足足候了一个上午,替他传报的太监总是千篇一律的答道:“万岁爷政事繁忙,请炎贝勒稍候。”
稍候?人命关天哪!他哪有这么多的时间去等?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远远的,一白衣飘飘的翩翩美男子朝他走近。
“哎呀!我听说你进宫来了,我正想去找你呢!”四阿哥宣儒依旧笑得俊美无俦,“你有事见皇阿玛?”
“是!”傅炎朝他一揖。
“是为了静妍……哦,宋娃儿的事。”宣儒了然的问道。
“四阿哥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宣儒比了个夸张的手势。“这件事轰动整个北京城,我怎么会不知道?连宫里的奴婢太监们都知之甚详。”
傅炎一片沉默。
“你想求皇阿玛收回成命,饶宋娃儿一命?”
“四阿哥英明。”傅炎期盼的望着他。
“唉、唉、唉!你别用那种眼光看我,这件事我可使不上力,你没听过君无戏言吗?”宣儒打开摺扇,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再说……这件事的关键仍在娃儿身上呀!要是她一心求死,就算搬出圣旨来也没辙呀!”
“此话怎讲?”傅炎问。
“这娃儿也是奇怪,一见到宗人府宗令杨涵便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是凶手,要求死个痛快,连画押也比别人爽快利落。你说,人证、物证确凿,凶手又认罪了,杨涵还能不判刑吗?”宣儒摇摇头说。
娃儿呀娃儿!你怎可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难道连我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你也放弃了?傅炎难过的想。
“可恶!”
傅炎重重的一拳击在红漆的柱子上,双眸写满了悲愤,声音也嘶哑了。
他那悲愤至极的模样令宣儒吓了好大一跳。
“别这样!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可以帮上忙。”他拍拍傅炎的肩头。
傅炎倏地又转过头来,让宣儒吓了一跳。
“四阿哥请说。”
“你想不想见娃儿?或许娃儿见了你会改变心意,事情也会有转机。”
“你有法子?”傅炎大喜。
“当然!我和杨涵是什么交情,宗人府就像是我住的景阳宫一般,我在那儿是来去自如。”
“多谢四阿哥。”傅炎激动的握紧双拳,大大的行了一个礼。
宣儒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让傅炎以为他有多大的本事,结果,他的法子竟是他那一字真言——骗。
???
“怎么?你们这些奴才那是什么眼神啊?难不成我堂堂四阿哥还会骗你们?要不是杨大人和我交情匪浅,我还懒得跑这一趟呢!看什么看?还不快开门让我们进去,要是耽误了正事,就算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傅炎就这么随着宣儒大摇大摆的走进宗人府的监狱,而那些个狱卒除了被吓得屁滚尿流外,还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嚷道:“四阿哥吉祥、炎贝勒吉祥,小的错了,请四阿哥饶命……”
“如何?对付这些小喽,唬唬他们便成了。”宣儒十分得意,一回头却瞧见傅炎有些鄙夷的眼光。“唉!你别那样瞧我呀!什么情形就得用什么样的手段,现在是非常时期呀!就别顾着光不光彩了。”
宣儒急忙的辩解,让傅炎瞧着有一丝好笑。
很快地,两人来到了监狱的入口。宣儒摆摆手,表示他不进去了。
“你自己进去便好,我在这儿候着。”
傅炎含笑谢过,打开了门,步下楼梯,从里头隐约传来一股优美悦耳的歌声,轻柔婉转——
自从南浦别,愁见丁香结,
近来情转深,忆鸳伶。
是娃儿的声音。他认得出来,她正柔柔的吟唱着,声音充满了感情——
几度将书托烟燕、泪盈襟,
礼月求天,但君知我心。
监牢里并没有点上油灯,但傅炎依着歌声,还是准确无误的走到娃儿所在的牢房前。
“谁?”娃儿机敏的听到那细微的脚步声。
“是我!”
“傅炎?”她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当他点上油灯时,看到娃儿那张充满喜悦的小脸蛋,想起她一人被关在这里,如此的孤独而无助,他就心疼、自责得无以复加。
“娃儿——”
他的大掌探入栏杆内去抚摸她苍白的脸蛋,却意外发现她脸上冰冷的温度,他立刻低咒:“该死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你冷吗?”
娃儿伸出两只小手,轻轻合握住他的大掌,轻放在脸上熨贴着,感受着他的温暖。
“不,我不冷。”她轻轻叹息着,“是你!你真的来了!我好想你,你知道吗?”
傅炎好想拥她入怀,可是这可恨的栏杆阻挡了他们。
“对不起,我还是想不出任何法子来救你。”他急切的保证道:“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嘘!”娃儿嘴角一扬,轻扯出一个如花般的笑靥。“不要再为我操心了,这是我的命,谁也没有法子改变的。”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啊!
“不——”
傅炎激动的反握住她的手腕,脸几乎要挤入那小小的栏杆中,“不要认命!要争取、要去争取呀,娃儿,你为什么要轻易放弃?”
“因为……这么做是最好的决定。”她那长而卷的睫毛轻轻煽动着,眸中泪光闪烁。“这三天来我想了好多好多,如果我们不是因为那样而相识,如果……我们能早一点认识,那该有多好?”
要离开他,她也舍不得呀!可是,与其眼睁睁的看他娶另一名女子,她还不如死去!再说,阿哀若是为她顶罪,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所以,唯有这条路是她所能选择的。
“不!就算我们晚了十年再见面,我还是会爱上你的,因为你就是你,是这世界唯一仅有的一个你。”傅炎心好痛,声音已哽咽。
“真的?”
娃儿吸吸鼻子,一笑,泪水又落下……
“如果我走了,你会思念我多久?一天、一个月、一年……”
“不!你不会走!我不会让你走的,你不要想撇下我,我不答应!”他悲痛的吼着。
“告诉我,你会思念我多久?”
“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管是天堂或地狱,我都要陪着你。”他真心真意的说。
“傻瓜!”娃儿再也忍不住的呜咽出声,“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傅炎,如果有来生,你会等我吗?”
“会!我等你,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只要你一人。”
傅炎双手捧住她的脸,心疼的抹去她的眼泪,“娃儿,你相信我,事情会有转机的。”
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娃儿依旧是点了点头。
“傅炎。”她低声唤着,“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别说。”他以食指抵住她的唇,他不要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些,像是诀别似的。
“不!我要说。”她坚定的说,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那首牛峤的感恩多是春姨教我的,她说我娘在等待的日子里,一直弹着这首曲、唱着这首歌,那是因为她有满腔的情意却无法告诉阿玛,可是我不要和娘一样,我要现在说——”
“不要说。”傅炎低喝着打断她的话。“我不要现在听,要说等你出去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