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你误会了,澹然从来只懂自己的感觉,怎能道出他人的心境呢?那是由於公子声名远播,一画难求,澹然所谓『伊』字,乃公子之画也。」
鱼澹然、白容膝两人以文过招,文来文往,今日双方皆「文」逢对手、「文」遇知音,相互切磋颇感愉快且富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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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夜静,赵崇石尚和属下在书房里彻夜苦思,商量追回夜明珠等失物之大计。
「启禀老爷,夜已三更,请老爷和各位大人歇息吧!追回宝物之事,天亮再议,身体要紧。」
「好吧,好吧,今日至此,咱们散会,一切等天明再说。大家都累了,今晚请在府里暂歇一宿。」
生性耿介的赵崇石,平日对部属爱护有加,不忍看大家累坏了,只好宣布解散,让大夥儿歇息去,而他自己却怎么也无法合上眼睛休息片刻。
「老爷,该回房歇一歇了。」忠心老仆苦苦劝著主人。
「老赵,你先下去吧,我在书房伏案而眠,这么晚了,不回房去,免得吵醒夫人。」
赵崇石胡诌个理由,打发老仆走,因为他根本毫无睡意,他想—个人静下来看看书、想想谋略。
「爹,您辛苦了,女儿帮您泡人参茶来,趁热喝了吧。」
「婷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
赵崇石官途不十分顺邃,家境也一直不太富裕,加上膝下无子,他今生最得意的是上天赐予他一个如此贴心、懂事,又聪慧过人的女儿。
「爹,娉婷知道您心里苦,让女儿陪您说说话吧。」
赵娉婷挽著父亲的手,父女俩伫立窗前,同望著天上皎洁的月儿发愁。
「天一亮就是第六天了,追查失物的事,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怎不教人忧心忡忡呢?」
「爹,吉人自有天相,您别太担心。」
「婷儿,你知道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为父身受皇恩,蒙圣上器重,如今却疏于职守,有伤皇上识人之明……唉,生死事小,失职事大矣!」
赵崇石一片赤诚,忠君爱国,乃读书人的典型。
赵娉婷自幼受其父身教、言教的影响,亦有「以天下国家为己任,置个人死生於度外」的胸襟,她只恨生为女儿身,纵使饱读诗书,也无用武之地,不能为父亲分忧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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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午后,七殿下朱瞻垣亲自过赵府,登门拜访。他本想前来了解一下追查失物的情形,探望赵崇石,顺便看看能否得见赵娉婷美娇女,一解相思之苦。
「回禀七殿下,我家老爷出门办公去了,还没回来;夫人到庙里去,也不在家。」赵府看门家丁据实禀报。
「那……没关系,我进去等,我有要紧的事,非得见你家老爷不可。」
朱瞻垣心中打著他的如意算盘,假公济私道。
家丁当然不敢把朱瞻垣挡在门外,只好请他进屋里奉茶。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自个儿在此处等即可,不必拘礼。」
朱瞻垣其实是塞翁之意,不在「茶」,摒退仆人之后,他便漫步到後院,试图在花团锦簇、丽宇连苑之中找出佳人香闺,这不是件易事,使他不得不埋怨,礼教之森严,深闺之难觅呀。
闺中少妇愁多少 等闲待得红颜老
忽见陌头杨柳棱 惹呀惹呀惹相思
岸上潮水来又回 悔呀悔呀怨了谁
谁毅夫婿千里觅封侯
早当嫁予日日弄潮儿
朱瞻垣隐隐听见琴音和歌声,他索性循声而行,终于在雨欣斋里望见一少女操琴而歌。
悠扬的旋律,和著庭前杨柳依依,随风起伏,此情此景不禁令朱瞻垣想起「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等朱瞻垣再走近一看,那位天仙般的女子,果然下出所料,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好歌喉,好琴音,赵姑娘,在下朱瞻垣有礼了。」
朱瞻垣忘情地站在一旁,痴痴地凝视著赵娉婷优雅的神情,举止,聆听赵娉婷的琴与歌,陶醉其中。
「七……殿下,你……七殿下光临寒舍,臣女有失远迎,还请殿下别见怪。」
赵娉婷一时之间太兴奋、太讶异了,几乎不晓得如何应对,她娇羞地低下头去,久久不敢正视朱瞻垣。
「赵姑娘,不请我进去坐坐?」
朱瞻垣见赵娉婷含羞之状,不禁愈看心中愈是欢喜,这或许正是她和他表妹鱼澹然相异之处吧。鱼澹然的天真烂漫,赵娉婷的婉约典雅,他两者皆喜欢,但唯有后者能令他怦然心动。
「七殿下,请。」
朱瞻垣情不自禁地扶住赵娉婷的细肩,深情的目光直逼赵娉婷的娇颜,惹得赵娉婷羞涩不已,不知如何自处,索性把脸颊贴到他厚实的胸膛。
「婷婷,等令尊的事情一过,我立刻禀明父皇,请父皇赐婚,我朱瞻垣今生非卿不娶。」
「七殿下,我爹的事……」
这些日子以来,赵娉婷只要想到那些失物始终下落不明,她就愁眉下层,郁郁寡欢。
「别担心,赵大人是个好官,这点父皇心里明白,不会有事的,满朝文武都联名力保,只消赵大人追回失物,一切即能将功折罪。」
朱瞻垣尽力安抚赵娉婷的担忧与愁绪,其实任谁都清楚,此番赵崇石若未能在十日之内追回遗失宝物,恐怕是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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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澹然祖父冥诞,鱼老夫人携孙女儿同往修竹寺,诵经礼佛以悼念鱼守仁之广魂。
鱼老夫人正和寺中住持在前殿诵经超渡之时,鱼澹然索性到后院走走逛逛。
「小姐,你看,那棵大树下有秋千耶。」
「哇,太好了!走,绿儿,我们去荡秋千。」
于是,鱼澹然活蹦乱眺地往秋千处奔去。
「绿儿,高一点,高一点,再高一点……」
鱼澹然可没那分雅致坐在秋千上慢慢摇,慢慢荡,她从小就喜欢荡得又高又快,整个人像即将凌空飞起似的,那种感觉多痛快啊!
所以,鱼澹然不断地使唤绿儿替她摇秋千,让她荡得更高、更高……
「绿儿,你到底有没有吃饭呀?—点儿力气都使下上,去找鱼福来替我摇。」
「小姐,鱼福陪老夫人在前殿诵经,哪有那个闲工夫来伺候你,将就点吧,还是让奴婢来。」
鱼澹然扫兴地翘起嘴来,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承认,男人比女子有用多了,但仅单指力气大这方面而已。
「绿儿,我拜托你,用点儿劲,行不行?」
绿儿两条手臂交替使用,摇得臂膀都快断了,还是满足不了主子的刺激感,幸好有位白衣公子及时出现,背著鱼澹然对绿儿比手划脚,他有意「以桃代李」,暗中替绿儿使力气摇秋千。
「对嘛,这才像话呀,我的好丫头,高一点,再高一点……」
鱼澹然感觉自己像只小鸟儿,轻盈灵巧,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她一时乐昏了头,还真没想到绿儿一个姑娘家,哪来如此大的手劲儿。
「好了,不玩了!绿儿,你手肯定酸死了,休息一会儿吧。」
鱼澹然才没这么好心哩,管婢女手酸还不酸?其实,是她自己荡来荡去,荡得头都晕了,想停下来歇一歇。
「鱼姑娘,不错嘛,你还知道在下手酸死了。」
「怎么是你?白……公子,绿儿呢?」
鱼澹然被身后的白容膝吓了一小跳,她万万没想到,方才使劲为自己摇秋千的人,居然是摘云公子白容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