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公子,你也读《楚辞》吗?」
鱼澹然自信满满地回答了他眼中的疑惑,而且还高傲地反问他一句。
「哦,姑娘,你最喜欢哪一首?在下愿闻其详。」那名男子分明是有意考鱼澹然嘛。
「屈原的《少司命》。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华枝,芳菲菲兮袭子。夫人兮自有美子,荪何以兮愁苦。好了,背完了,还要不要我解释给你听?」
「不必了,不必了。姑娘贵姓芳名?在下有眼无珠,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那名男子拱手作揖赔礼道。
「那书就我买喽,公子,你挑别本吧。」
鱼澹然付清银子,鱼福也过来回报时间差不多,该回府了。
于是,鱼澹然坐上了轿子,主仆一行人浩浩荡荡迈向归途……
第二章
「臣赵崇石启奏皇上,此番西南夷进贡之夜明珠一对,昨日遭窃,另外尚有太阿宝剑一口、珍玉珠宝数箱,皆不翼而飞。遗失宝物之清单在此,请皇上过目。」
早朝之上,礼部侍郎赵崇石向皇上禀报礼部昨夜遭窃的亏损情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夜明珠乃稀世珍宝,下个月皇太后华诞,朕打算呈给母后当寿礼的,怎么可以说丢就丢呢?」皇上龙颜大怒道。
「臣等未能克尽职守,懈怠疏忽,请皇上降罪。」
赵崇石等礼部一班官员,诚惶诚恐地跪到地上请罪。
「该死,该死!你们知道吗,当年永乐皇帝为了太阿宝剑,不惜发动战争,讨伐西南夷,远征三年之久,才如愿取得此剑。而朕不费一兵一卒,就让西南夷心甘情愿把宝剑献上来,现在居然被你们给弄丢了,你们说,教朕怎么治你们的罪呀?」皇上怒火中烧,大发雷霆道。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
赵崇石等又磕头又发抖,跪在地上讨饶。
由于皇上正在气头上,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出面替他们求情。这个时候,大家只有静观其变了,谁也想明哲保身,避免遭到池鱼之殃。
「赵崇石,这件事本来是你负责的,有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朕就给你十天的时间,由你派人去把失物全数追回,缺一不可,知道没?」
「儿臣启禀父皇,追回失物本非易事,况且离皇太后华诞尚有一个月,请父皇开恩,多给赵大人宽限一些时日吧。」
七殿下朱瞻垣首先打破沉默,向皇上求情道。
接著,太子殿下、吏部尚书,以及礼部、刑部各级官员等,皆纷纷请求皇上网开一面,多宽限几日,好让赵崇石等人将功折罪。
「好了,好了,你们统统给我住口,不许再奏了!赵崇石,你的狐群狗党还真多,这么多人替你说话!听著,赵崇石,如果十日之内你不能全数追回失物,提头来见吧!」
「微臣,遵……旨……」
看来皇上这回是真的气坏了,不惜放出狠话,吓得赵崇石等一班人跪在地上,全身直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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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一片绿意盎然,鱼澹然正聚精会神地临摹著宋徽宗的《腊梅山禽图》,丝毫不为窗外的红花绿叶所下扰。
「小姐,小姐。」
「你这贱丫头怎么搞的?没看见我在作画吗?门也不敲一下就冲进来,还嚷嚷个什么劲儿?」鱼澹然责备绿儿道。
「小姐,好消息……」绿儿顺了口气,咽咽口水道:「字画摊老板差人送摘云公子的画来。」
「真的吗?走,快去瞧瞧,顺便吩咐鱼福准备银两。」鱼澹然迫不及待道。
「小姐,准备银两做啥?画在这儿,送画来的人早走了。」
绿儿的话令鱼澹然不解,字画商送画来,怎么没拿润资就离去呢?唉,管他的,大不了明儿个再遗人送去,目前先看画要紧。
鱼澹然连忙摊开那轴画,此一幅摘云公子的真迹,看得鱼澹然惊喜万分,叹为观止。
「好一幅《择书美人图》呀!不愧是出于才子之笔,果然不同凡响!」
「小姐,小姐,这图里的女子不正是你吗?画得还真像。」绿儿探头探脑,似懂非懂道。
「废话,谁要你多嘴?」
「哦。绿儿想起来了,这就是那天我们去修竹寺进香,小姐你到李老先生旧书摊选书时的一景,对不对?没错,就是在李老先生那里。你看,这儿还有书架,这是那些破书本。」
「绿儿,你懂什么?出去,出去,别来扰坏我观画的兴致。」
有道是「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鱼澹然实在无法忍受绿儿像只麻雀似的在她耳边聒噪不休,索性把绿儿撵出去,自个儿再慢慢欣赏。
「小姐,小姐,你别急著赶我出去……小姐,有张信笺刚刚从图里掉下来了。」
绿儿出去後,鱼澹然拾起地上的一只粉蓝信笺,上面写著:
待卿砚茗轩
期叙今午后
品茗话诗书
因画聊笔墨
「好潇洒、好俊逸的四行字呀!」鱼澹然由衷赞叹道。
鱼澹然陷入一场沉思之中,搜索关于那天修竹寺前旧书摊旁,关于那个印象不十分清晰的温文男子,关于那一句「小姐,你也读《楚辞》呀?」……
他?摘云公子?不会吧?鱼澹然不禁对自己的际遇感到疑惑,但眼前这幅仕女图,的确是出自摘云公子的笔墨线条、摘云公子的风格韵味,还有摘云公子的印监、字迹。
「砚茗轩?不是修竹寺前那间茶坊吗?今午后……姑娘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鱼澹然面对菱花镜儿,托著娇腮忘情地冥想,口中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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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澹然身著一袭细丝罗裳,衣锦冠玉,纤腰修眸,貌舒态逸,婷婷宛若一株空谷幽兰,清雅、灵逸,而不沾惹半点尘俗习气。
「鱼姑娘,蒙你赏光,在下白容膝备感荣幸。」
白容膝见鱼家轿舆出现在砚茗轩前,连忙出来迎接,笑盈盈作揖道。
「白公子,蒙你赠画,小女子鱼澹然受宠若惊,无功之禄,唯有当面铭谢。」鱼澹然雅雅地回礼道。
「鱼姑娘,里面请。」
鱼澹然、白容膝各自摒退左右,在砚茗轩中「品茗话诗书,因画聊笔墨」,言语颇为投机,谈得不亦乐乎。
「白公子,关于你那幅《择书美人图》,澹然以为有诗尤佳。古人常言,诗以明志,敢请公子赐诗,澹然愿闻其详。」
「鱼姑娘见笑了。姑娘可是当今圣上谕封的『咏絮才子』,怎会向在下讨诗来著?」
「哦,看来公子对澹然还有几分了解嘛。」
鱼澹然不禁讶异,从修竹寺前初见至今,才短短几日的工夫,这白容膝对自己似乎已有初步的认识。
白容膝故作高深莫测相,一笑以置之。
事实上,探听这位鱼尚书千金,名满京城的「咏絮才子」,并非什么难事,只须多用点心,在旧书摊、字画摊、修竹寺、士绅名流,公卿大夫之间,稍加留意问询,大名鼎鼎的闺阁才子鱼澹然,有谁不知,有谁不晓呢?
正如鱼澹然对摘云公子的认知,还不都来自父执辈、宇画商、仕子名媛、闺中密友口中,一点一滴拼凑起来关于这位名扬天下才子画家的大致轮廓。
「鱼姑娘,如果请你为拙作题字,你想题些什么?」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鱼澹然心有所感,不加思索道。
「贴切、贴切,果是才女,名不虚传,一语道尽容膝近日来『寤寐求之』、『辗转反侧』之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