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跟我进来一下。”吴氏干咳两声眼儿一使暗示老王往后屋住家去。临去时不忘交代巽君:“丫头,你把店里再打扫打扫,知道吗?”
“是,大娘。”她感觉得到吴氏向来并不是真心待她,那倒也罢。朝吴氏福了祸身子,便迳自忙去。
老王随着吴氏进到后屋房间,吴氏便关紧了门,上了门闩,劈头便指着老王脑袋骂道:“认女儿?你把我们的宝矿认了当女儿?我们下半辈子的养老金全得靠她了,你懂不懂啊!”
“什么养老金?你这死老太婆满脑子就想发财!”
“你少给我装蒜,前阵子我说要叫抬着园的老鹑儿来看人再顺便估个价,你头脑不清不楚的就是反对。现在人就要走了,这笔帐我找谁算哪!”
“找谁算?当然找我算。说什么我也不会把巽君丫头给卖到妓院去。”老王不客气的指着吴氏鼻子开骂:“死老太婆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敢动那孩子一根寒毛,我就向隔壁肉店借把杀猪的利刀把你跺碎了喂狗。”
两个老夫老妻在房间内吵得不可开交,窗户外的于巽君手里拿着抹布,无意间听得的对话让她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她知道老爹一直是真心待她好,可没想到原来大娘一心将她卖入烟花巷中借以发财。
耳际传来拔门闩的声响,她身子一闪躲入廊柱后。不久即见老王气冲冲的走出房门。
“老头子,你去哪里啊?”吴氏自房内追出。
“去如意坊。老子这就去赢它几把给你这见钱眼开的死老太婆,省得你整天打那丫头的主意。”
*** *** ***
老王在如意赌坊睹了整整三日夜,不仅输得精光,还欠下大笔赌债。垂头丧气的回到烧饼店偷偷与吴氏商量,将那日在于巽君身上偷来的财宝拿来应应急,让他还赌债。
哪知吴氏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就是不肯拿出来救急,还想着非得尽早把巽君丫头卖了不可!
老王只得无奈又心惊胆跳的日子一天过一天,就拍着赌场的打手上门催讨债务。
这一日正逢端午过后,店中没什么客人。几个附近私塾的学生正围着巽君坐在店前的大树下,请教她书本上的知识。
忽然几个穷凶恶极的大汉来到烧饼店,将店中所有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丫头,快进屋去!”老王对巽君使了个眼色,她便刻意低着头往屋内跑。
“这满身面粉的丫头身段倒真不错啊!”其中一个恶霸看着她的背影轻挑的说,引起其他的同伴一阵汕笑。
“陈大爷,您大人大量,务必再给小老儿宽限几天。”老王卑躬曲膝的恳求这些赌场恶霸。“再说小老儿在你们场子里都是熟客了,您还怕我跑了不成?看在我长期输了不少银两的份上,您就再给我点时间……”
现在没银子就是没银子,打死他还是没银子。
都怪自己嗜赌!哪天真该剁了手指来戒除这恶习。
“他XX的老王八,你当咱们如意坊是什么地方?来玩的输光家产的十有八九,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宽限几天,那咱们吃喝个屁呀!今天再不还钱,就逮了刚才那闺女去低债。”
“使不得!千万使不得!”老王面色如灰的跪地哀求。
那领头的陈不仁,一拳揍得老王趴在地上,痛得直不起腰。嘴里兀自念着:“瞧那娘儿们的身段是好得没话说,就不知道里在面粉下的脸蛋怎么样?抵得过这老王八欠的这一屁股债吗?”
“大哥,这还不简单,把那娘儿们抓来用水冲冲,不就一清二楚……”一旁的汉子提议。可是话没说完,就被刚走进店门的怡春圈钱老鸨尖锐的声调给抢了白。
“看什么看,想看姑娘就到怡春园去。这姑娘我早就付钱买下了,你们可别跟我抢人啊!”
“我说钱嬷嬷。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这娘儿们可是咱们先看上的。”陈不仁不甘示弱的在钱老鸨眼前亮起拳头警告。
“少来这一套!我花了银子当然就要把人带走,还送给你咧!我呸!”钱老鸨一把拍掉陈不仁恫吓的拳头,她可不是被人吓大的。
担心老王被这些凶神恶煞挟持的于巽君躲在门后一听,想也不多想的往后屋跑去,灵机一动的到老王房里,拿了一套灰色的衣帽换上,也不管过大的衣帽是多么不合身,扮成男装就从后门逃了出去。
“两位祖宗,不管是我欠的赌债,或是我那婆娘收的卖身银两,全不关那闺女的事。请两位祖宗行行好,放过那丫头。”老王不断的磕头跪拜求饶。
“少废话!”陈不仁的粗腿一端,端开挡路的老王。
钱鸨儿也眼明手快的指示几个跟随她的妓院龟公入内抓人。
于是不管是赌场或妓院的人马,都争先恐后的闯进后屋住家抢人。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搜遍每个房间,扑了个空才知道上当,吆喝着就往后门那个扮成男装的灰影直追。
于巽君气喘吁吁,没命的只知道往前进。
咦?她的绝妙轻功这会儿怎么不管用了!
她身后的吆喝声已是愈来愈近……
第二章
这几天,扬州城来了一位器字轩昂、英挺俊逸的贵气公子,他身边还跟了一个武功深藏不露的壮硕家仆。
他们白天在城中各处看似悠哉游哉的闲逛,晚上则出入妓院、赌场,出手阔绰。这位公子俊雅而略带狂做的气息,不知迷倒了多少妓院里视男人如无物的势利花魁。
刚从城中最具规模的妓院怡春园套问消息出来,这位名叫赵骥的公子问向刚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正迎向他的随从洪钟。
“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禀殿……”洪钟话才出口,就叫赵骥锐利的眼神给制止。
赵骥干练谨慎、威仪天成,就只一个眼神示意,就能轻易教人臣服,更提醒洪钟此次他们暗访查案更该谨言镇行,免得误了大事。
“哎呀!”洪钟这个直肠直肚的大刺刺汉子,懊恼的猛然一拍自己连个称呼都改不过来的脑袋,改口道:“是,公子!”
“知府衙门那边调查得如何?”赵骥一派抬然自得的边走在大街上,边问向洪钟。在经过一座庙口时,还不忘掏出一锭银子往老乞儿面前的破碗里放。
“禀公子,属下向城中的知府衙门打探过了。半年前城外的十里坡上确实曾一天内死了二十几个来路不明的人。当时衙门里那些个差役也没追查个究竟、就将尸首全给埋了,以悬案处理。”
“大屠杀?当时可曾留下任何线索或有人目击?”赵骥走到一座拱桥上,忽地停下脚步将手中的折扇潇洒的转了两转,望着桥下的河水沉思。
“没有线索、没有目击人证。不过依府衙差役的形容,那些死了的人衣饰华丽不俗。”
“这么说来,这些人若非富贵人家,也该是官宦之家喽?”赵骥手中的扇子轻敲着桥围,大胆的推断。
“公子的意思是……”洪钟跟随赵骥好些年了,赵骥这话一出口,他便懂了几分。想必一向睿智聪明的赵骥又有了什么出人意表的想法。于是继续道:“依那些差役的形容,那为首的老爷年约五十岁,倒跟杭州尹王爷颇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