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鹤呢?你要这么不负责任地败了你爷爷的根基?”汪萍发现傅严到了台湾,跟她说话的语气神态都变了,他眼里烧炙的那分痴狂,难道就是为了他怀中的女子?
她将眼光挪到了小渔的身上,不屑说道:
“你不要不知道自己是何身份,你的病不是傅严给你的,他没有义务为你这样耗钱治病,你更要不起一个名分,那种私生的女儿,一验血你就露馅被人看穿了,想坑我们傅家,门儿都没有!”
小渔咬口不回话,尽管她受到多么大的羞怒都不说,她不要给傅严压力,她相信傅严不会这么想她的。
这分坚定的爱,无论再有什么试炼她都不怕。
傅严只是不想随母亲的煽动起舞,他沉沉说了:
“妈,随你怎么说,都影响不了我和小渔的感情。长鹤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爷爷奶奶到头来也没有逼我从商,我告诉过爸我不适合,我宁可把总裁的职位拱手让人,你想当你也可以拿走……爸的‘遗命’无理至极,我不想被一纸遗嘱掌控了我的人生。”
“好啊!”汪萍耐不住颓势说道:“你要给她治病,钱呢?我一毛都不会给你的,你想离开,你就等于一无所有!看你那个时候能给谁治病,能养活谁……”
“夫人,你错了。该离开傅家的,是你。”
冈田弘也赶到了医院,后方跟随而来的冈田秀子、冈田彻与傅念严,全都因为一个即将揭露的真相而屏息不语。
汪萍一个回头,见着了冈田弘也发声,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要被拆台了。
她低道:
“你……想说什么?”汪萍的眼神在看向冈田弘也时禁不住错了开,她知道他的眼里有着让她不安的讯息。
“我要说的,是你的良心!”冈田弘也难掩激动。
汪萍被这言语给震住,她往冈田弘也的手中一看,他竟然端着傅予丞的牌位!
“你……”汪萍第一次觉得恐惧,她想逃。
她看着李嫂和阿邦,他俩竟然都避开了她的眼神。
冈田弘也只是沉声开口,那声音隐约夹着巨大的愤怒:
“老爷当年根本没有立下遗嘱,那纸遗嘱是你虚造的!”他抖着声音,手里的牌位拥得死紧。“当年我送老爷上了救护车,他口里直念着你的名字,我以为他一心牵念着你,没想到竟然是要我提防你……我们冈田家与傅家主仆情谊八十年,今天你的行为不容饶恕!”
汪萍不敢相信冈田弘也竟然知道她做了这些,是谁出卖她的?是谁?
她冲了过去抓住李嫂。
“你!是你说的?你竟然出卖我!”她一巴掌打向李嫂。
“夫人……我没有……”李嫂抚着脸,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你不必迁怒别人,这些事正是你亲手造成的。老爷在世时从未要求少爷继承事业,他甚至有意要让少爷继续深造文学,这一切都是你的私心……”冈田弘也望向傅严说道:“少爷,这些都是老爷亲口跟我说过的,这些年你错怪老爷了……”
傅严一时千头万绪,不知如河面对这一幕的发生。
他想着向来冷峻寡言、难以亲近的父亲,竟然处处为他设身处地着想,不觉难过地低下了头……
小渔见傅严的神情,知道他受伤了,她紧握着他的手,沉默地拥住他。
汪萍看着眼前所有人,自觉已无地自容,她彻底输了,她彻底完了。一身高傲的羽毛,就这样被一根一根地拔掉,她完全无法反驳冈田弘也提出的种种事实,她的确对不起傅予丞,不是吗?
她眼神迷茫间想起了他……
予丞,是你在惩罚我的罪行吗?是你吗?
冈田弘也续又说着:
“汪萍……”他已不喊她“夫人”。“你不能再留在傅家——”
他从西装暗袋中,取出了一纸白函说道:
“这才是‘遗命’。老爷早跟我说过,如果你真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他要用这封信‘休’了你!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个错误竟是要赔上老爷的命……”冈田弘也不觉泪下。
老爷,弘也替你做到了,我做到了,你可以安息了。
汪萍略显老态的身子再难承担这一切……休书?她被休了?
她望着傅严,那个背对她的身影多么决然……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当年她走了两记死棋,自此,她是完全没有筹码了。
那张休书就这么飘落在她的脚踝边,她低下身子拾起,弯腰抖落了她所有的自尊,仿佛属于她的灿烂风华就这么断送了。
第十章
两个月后——
纵横亚洲经济半世纪,长鹤集团夸起正式走入历史。
从台湾发迹,赴日扩展事业版图多年的长鹤集团,即日起正式结束长达近半世纪的营运。集团总裁傅严并未出席今日的记者会,由发言人冈田弘也代向各界及媒体说明。结束集团经营归因于傅严无心恋栈商场,身为董事会召集人、亦是傅严母亲的汪萍并不对此事发表意见,充分授权傅严作此决定。日前汪萍已回台湾家居,傅严则陪同其罹患血癌的妻子赴美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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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芝加哥大学医院——
“妈,你一定能好起来的。”傅念严紧握着母亲孱弱的手,忍着跟泪说道。
小渔躺在病床上,眼神模糊地看向女儿与傅严。
再过一个小时,她就要被送进无菌室长达两个礼拜,全身施以高剂量的化学药物及放射线照射,将她身上全部的骨髓细胞完全破坏,彻底将恶质病变的细胞消灭。这个过程具有抑制排斥的效果,以利异体骨髓在她的体内再生分化。
傅严已经与芝加哥当地某位华裔大学生联系上,他身上的骨髓与小渔的“HLA”相符,只要等待这两个礼拜过去,小渔就得以接受移植手术了。
只是这两个礼拜,小渔将接受严格的生存检验,一个疏忽,很有可能会有大量出血或严重感染的情形发生。
而傅严与傅念严惟一能做的只有等待,小渔必须一人待在无菌室,让医疗人员进行繁复的化疗过程。
此刻,她的身体虽然虚弱异常,但是心情却十分平静。
她告诉女儿:
“念严,妈会熬过去的,你跟爸爸在一起,不要害怕。”她费力举起青紫的手指点了点傅念严的眼睛说道:“不要哭,妈很好……”
“妈……”傅念严只敢轻轻将头靠在母亲的身上,她知道此时母亲的骨质十分脆弱,禁不起强力撞击。“我在外面等你,你也不要怕……”
小渔微微勾起唇角,她将视线看向傅严,他的眼里亦是灼热一片。
她柔声问道: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傅严只是心疼地吻着她的手,试图轻松说道: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先说一句最重要的吧——我爱你……”他还是控制不住泛溢的泪水,赶忙以袖口擦去,干笑。“女儿都忍住了,我哭什么哭啊……”
“是啊……”她努力地让自己看来坚强。“好了,你不要这样,我会好起来的。我答应过你,我不会反悔的……”
她眼角闪着晶莹的水光,像是钻石的光芒。
傅严不自觉地凝进了她的眼瞳深处。
“你呢?你有没有想跟我说什么?”
小渔正欲开口,门外有三位护士很快地走了进来,她们面无表情地扳起小渔床位的定点夹,没有任何说明便推了她的病床往医院长廊尽头的无菌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