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是餐室吧!您也许漏找了窗台玻璃和布帘间的小角落,小姐喜欢那位位置,那儿风景不错。”管家没什么必要的补充一唏。
方历点点头,即刻踱出厨房步向早餐室。两分钟后他皱着眉间回来,神情严肃。
“她没在那儿。”他宣布。“她会不会出门了?她不该单独出去的。”
“呃,少爷,您知道这几天没有人能陪小姐出去,我必须负责看家。”说完耸肩一笑。
方历瞪了薛佛一眼,忖度着他的管家是说笑话还是在责备他。
“你今天早上最后一次看到小仙是什么时候?”方历问。
“事实上就在刚才——小姐前脚才刚出门,您后脚就进来了。”薛佛边回答,边将所有制作完成的食物装盘。他一向推崇装盘是吃食艺术里一门极重要的学问,他向来坚持高尚的美食品味。他专心的在甜派上完美地洒上雪白的糖霜。
方历盯着他瞧,确定他的管家确实对他有所不满。
“如果你是在不高兴我冷落她,明天我不要送她回日本了!”他观察这位实际上更像老友的管家的反应。
薛佛跟在方历身边已有十年,许多时候他伴着方历一同旅行,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对方历而言,薛佛不但是一史称职的超级管家,他同时还是一史有智慧,经历过许多人生历练的朋友。
薛佛没停下洒糖霜的动作。“少爷,如同我常说的,要找到一名了解自己的雇主绝非易事。同样的,一个男人一生中也许只有一次机会,能遇上让自己一见倾心的可爱女土。”
方历翻翻白眼,即使已经过了十年,他依旧不能习惯薛佛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虽然这种旧式语法是绅士的惯用语——“古老的”绅士。
“你认为小仙对我而言你所谓‘一生唯一一次的机会’?”他一屁股坐在餐台边,不以为然的叠起长腿。
薛佛飞快斜睨他一发,视线又回到糖霜上。“好的管家通常顺应雇主内在的心意加以附和。”
方历挑起一边眉毛——好个薛佛!
“你以为你能看透我的心?”
“不能。”薛佛直率的承认。“我只是就你近日的行为表现,再比较过去的模式,之后加以判断而得出结论。”
方历这回挑起两边眉毛。“不错的方法,很科学。”他评断。
“谢谢。”薛佛客气道。
“也就是说,你就我近日的行为表现,再比较过去的模式,之后加以判断而得出,小仙对我而言是我‘一生唯一一次的机会’?”口气不掩讽刺。
“确实如此,少爷。”薛佛在洒好糖霜的甜派上装饰上打环的鲜奶油。
“薛佛,”他伏身向前,面色不太良善的沉着声警告,“我的感情生活可不包括在你权责管辖的‘有事’范围内。”
薛佛扁扁嘴,颇为无辜的耸耸肩。
“少爷,你得原谅我。人老了总是容易健忘,常常忘了所谓‘家事范围’包含的界限。”
方历移开上身,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了他的管家一分钟。
“无所谓,总之我已经订了机票,小仙明天就会回日本,就是这样。”
他语调平板的说完,跟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踏出厨房。
薛佛手上正挤出的奶没略略歪斜了几毫厘,他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可怜的少爷。”
小仙恢复意识前的第一知觉是喉头有如火在灼烧。她呻吟了几声,勉强的张开眼来,发现在她伸手可及之处,就搁着一瓶透明纯净的矿泉水。
喉部异常的干涩让她难以加诸太多考虑,她伸手勾住矿泉水瓶身,旋开瓶盖后立刻大口大口的灌进清凉泉水,清冽的纯水滋润了她燥热的咽喉。喝够了水后,她闭上眼做了三次深呼吸,之后重新张开双眼,打量她四周的状况。
她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愣愣的环视她处身的这间空临的破屋——明显是一间被弃置的空屋。四周墙壁斑驳污秽,就在她背靠着的右手边墙上,有一张缺了一只脚的桌子和三张破烂椅子。
同时她背靠的这墙上方开了一扇长方形窗口。她困难的挣扎着站起,幸好除了虚弱点外,她的身体还算无碍。她朝窗外望去,外面已是一片漆黑。她讶异自己竟昏迷了这么久,居然已经天黑了!
空屋内唯一的光源来自她头顶上那盏亮度不足的小灯泡。她眯着眼瞧着那盏寒酸的小灯,回想起她昏迷前的一切……
她记得自己到厨房去找薛佛,薛佛告诉她方历和Johannn 一起离去的事。
接着她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空白、混沌的状态。她只记得自己走出宅邸大门,泪水迷潆了她的眼睛和心智,她只愿能一直不想、不看……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悲伤回到了心,但是眼前她的处境堪虑,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那双咖啡色皮鞋和刺痛她双眼的阳光。
就在她蹙眉沉思间,她背后那面破旧的木门传来“咚”的一声。她怔在原地,原先的那扉窗,等待有人推开她背后那面木门走进来——也许手上还会拿把枪指住她。极可能的,她是被绑架了。唯一幸运的是,她手脚没被捆绑。
但是没有,没有人进来。她一直静静地在原地等候了三分钟,木门依旧没有被推动的迹象。
在那三分钟内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明知道纽约是座不太安全的城市——特别是对单身女子而言。可她竟然还大着胆子在街上晃!最糟的是东西南北四方,哪个方向不挑,竟挑了向走——东区的北边是全球闻名的哈林区——一个充满暗巷和黑街的犯罪渊薮。
但能怪她吗?今天下午她根本已经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心中所剩唯有深沉的哀痛。
她忖度着该不该冒险去旋开那面门的锁柄,考虑了三秒她决定最好别冒险一试。
她反向走到窗前,试着拉开那道残破的玻璃窗。窗子在她使力拖拉下略松动,可见这道窗并没有钉死。她心中一喜,更加小心的拉动那陈旧的玻璃框架,尽可能不发出声音。
几分钟后,她已拉高窗子到足够她身体的可以钻出的空隙。燠热的空气自窗外飘进来,夹杂着植物根部腐烂的臭气,但她感谢窗外这片杂芜的园林。
就在靠近左边不到两公尺的距离有一棵粗壮的老树,老树的一截粗枝正扑过窗边向上凸长,就紧挨着窗缘而生。
小仙伸手勾住老树的粗枝,纤细的身体灵巧的攀出窗外,俐落的攀附在树枝上,一个漂亮的回身,双臂已经稳当的抱住粗壮的树干。过程一气呵成,了得至极。
她轻吁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爬树的本事,谁又料得到这项本领竟然救了她一命?
她以最迅速自树身上往下滑溜,感觉自己脚下踩着的是湿软的泥土地。她暗暗祈祷这片园林的边缘不会堵上一道高高的围墙。
幸运的,这片园林似乎是一片自由的林地。她很快的穿过草地,第一次发现幸运之神眷顾她。她目前所在的位置应该离上东区不远,因为中央公园的边陲就在她触目可及这处。
现在,只要她再找对方向,也许再过不久她就可以回家——方历的家了……
情况不对劲,小仙已经出门整整一天,没道理到现在还不回来。除非她故意在外逗留,惹他生气。
但是小仙并不知道他回来了,况且她不是这么幼稚的女孩。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也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