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脸埋入曲起的双膝间安静的啜泣。自他在书房尽拒绝她、伤害她的那晚直到今天她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见到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避她如蛇歇?
她可以义无反顾的爱他,但不代表她能坚强承受他反覆的伤害。
但是她后悔了,后悔那天在书房说出无情的话。情况已经够糟了,现在他更将她推得远远的,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而她也已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重玩从好友樱子那儿学来的小把戏——穿上小比基尼或者舔舔布丁,试着再去诱惑他——因为这一切已经不再是游戏了。
她吸吸鼻子,从窗台上滑下,光裸着脚丫子不发出一点足音的走出早餐室。她要去找薛佛,问部他知不知道方历究竟上哪儿去了。
她在厨房找到薛佛,他正在准备午餐,看到她推门进来时奇怪的愣了一下。
“呃,小姐,午餐很快就好了。或者你可以先吃一块杏仁糖饼,我刚烤好的。”他殷勤的招呼,为小仙倒了一杯冰红茶。
“好。谢谢你,薛佛。”她在厨房的餐台旁坐下。
薛佛哽嘴一笑,点点头表示没什么,递上一小碟杏糖饼。
她咬一小口杏糖饼,香浓的滋味顿时在口中化开。她慢吞吞的咀嚼,眼睛盯着忙碌的薛佛。他似乎刻意回避她的注目,她更加疑惑的盯着他,虽然这样做很不礼貌。
“薛佛,你知道少爷人在哪里吗?我好几天没看到他了。”她甜美的鼻音混合着炉子上煎牛排的“滋滋”声。
薛佛忙碌的双手在半空中暂停了一秒。
“抱歉,小姐。我不知道少爷人在哪里。”双手旋即恢复忙碌,他弯下腰探看烤箱里的甜派。
“这样呀,”小仙搁下手上的杏糖饼,端起红茶轻啜一口,两手圈着冰凉的杯身。“那你有没有看到他呢?最近?”薛佛怪怪的,她想。但薛佛不会说谎,事实上他一直对小仙很好,像个慈祥、热爱家事的长辈,喜欢做很多好吃的东西喂饱她。只要换个方式问他,找对了方法,他就不得不说。
可怜的老薛佛,她不想逼他的,若不是为了方历那个别扭的怪人。
薛佛清清喉咙,半天才温吞的吐出一句,“事实上,我今天早上才看见少爷。”
“今天早上?”她眸子猝然一亮,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你是说他现在在家里?”
薛佛扁扁嘴,回答的有点无奈,手上还得忙着照顾牛排。
“我想他现在不在家。”
“什么意思?我不懂。”她声音低了下来,眸光也随之黯淡几分。
“呃,我看到少爷出去了。”他回答。
她微蹙起眉头。“薛佛,你能不能一次讲清楚点?”
他抬起眼,很快瞥了小仙一眼,温暖的棕色眼珠里闪过一抹遗憾。
“早上少爷刚回来不久,Johanna 小姐跟着找上门,之后我就看到少爷跟Johanna小姐一道出门。”他说完后又拿起炉子上煎牛排的铁盘,转过身背着小仙挑选盘子。
她的脸色刷得雪白,她悄悄滑下餐台边的高脚椅,临走出厨房前心碎的夸奖一下,“谢谢你,薛佛,你的杏糖饼真好吃。”两滴泪水很快的滚落双颊。
薛佛铲起铁盘上的牛排,喃喃说了一唏,“可怜的女孩。”
她没在早餐室继续发呆,也没回她的房间把自己关起来独自饮泣,她脑中一片空白的走出美丽宅邸的大门,她依循着潜意识,感到自己迫切的需要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但是在直出大门后她的脚步没有停止。沿着第五道往上走,四周的景物一片模糊,因为泪水早已住了她的目光。
也许她能这么一直走下去,走完了这两天,那么她不能回日本了……
“早上少爷刚回来不久,Johanna 小姐跟着就找上门,之后我就看到少爷跟Johanna 小姐一道出门。”
薛佛的话一遍遍回响在她耳际,要见他的一个星期以来,他一直是跟Johanna在一起的?
他果然是个浪子,不知真情为何物的薄幸男子,现在她知道与这男人周旋的滋味了。
她的堕落游戏结束了,以悲剧收场。因为她没遵守游戏规则,她爱上了他。
她是傻瓜、呆子、无药可救的蠢蛋,为什么要选这种危险的游戏?
他说的对,她玩不起。
但为什么她仍固执的感觉自己并没有找错对象?即使在心伤意冷的此时?
她抬高手按住两侧的太阳穴,感到间侧传来一阵阵不适的抽痛。她停下脚步,虚弱的靠在路边一棵行道树旁,背部抵着树身往下滑。她把脸埋在蹲踞的双膝间,缓缓闭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蹙着眉尖挣扎地张开双眼,看到一双咖啡色皮鞋正立定在她面前,她勉强地抬起头仰望,毒辣的日光刺痛她凝泪的双眸。
“唐小仙小姐?”男人问,操着英语。
她茫然地点头,不记得曾听过这个声音。这个男人是谁她完全没有印象,但他却知道她的姓名。
她徒劳的想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名陌生人,但八月的艳阳是一颗贪婪的火球,吞噬了所有的颜色。她瞳孔内映出的除了一片曝光般的花白就只有一具人形的暗影,暗影的周围还不时跳动着刺目的光晕。
下一刻,一条沾湿的手帕迅速蒙上她的口,紧跟着她两眼一暗,顷刻间堕入黑甜的睡乡……
第八章
就在小仙两脚踏出大门不到一分钟,方历的绿色捷豹主开进车库。三分钟后他走出车库,推开宅邸大门。
他是特地赶回来吃午餐的——当然,午餐可以是个好藉口。事实上他想再见小仙一面,因为两天后她就要离开他了。
她必须离开。
他已下定决心送走她,早在五天前他已订妥善前往东京的单程机票。他会送走她,如期送走她,他十分确定。
若非再见她一面的渴望如此强烈,他会宁愿选择不回来跟她说再见。
但除了这个令他懊恼的理由之外,他是个男人,不该在这最后的时刻缺席,于是他决定回来见她一面,使得两人的关系得以划上完整的句点。
怀着令他皱眉的深切渴望,他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开始搜寻记忆中那抹纤丽姿影。看来这顿午餐会让他经验一场有始以来最惨烈的激战——他的理智与欲望的搏斗。
是的,他仍认为他对她的渴望源自于纯粹的欲望。而将她推得远远的,泾渭分明的与她隔开一条保险的鸿沟,似乎才是明智的理性,对他首次失控的欲望而言。
他仍然急切的想在下一刻见到她清丽的容颜,另一方面他安慰自己——这只是欲望作崇。
他寻遍整栋屋子一周,最后踏进厨房——没有,仍然没有她的踪影,厨房里只有薛佛一个人,他的心情顿时难以解释的沉重起来。
“少爷!”薛佛一向自制的声调,在看到方历踏进厨房之后,奇怪的响亮起来,老管家甚至还露出比微笑更加开怀的露齿而笑,他夸张的甩了甩刚解下的围裙。“呀哈——您回来吃午餐了。”
诡异的气氛,主历在“有点”开心过度的管家脸上仔细端详了一番,以确定薛佛不是因为工作压力的关系。患上了精神性躁郁症。
“小仙呢?你知道她人在哪儿吗?我在房子里找不到也。”确定薛佛应该没事后他问道。
管家再次咧嘴一笑——不过这回自制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