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怎么会把事情弄到这般不堪的地步呢?想到今后再也不能共享旭日和月夜,再 也不能共赏夕阳、星光、烛火……,她感受到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光明,一如窗外漆黑 的夜色。
阳光泻满室内,即将是正午时分,舒飞仍倦缩在床褥中,她用双臂紧紧环住自己, 感觉痛苦不堪她在伤害谭大维的同时,自己的心也碎了!可是她不能把大好时光糟踢成 这样,她还有许多事得实时处理在找不出有力人士推荐入学的情况下,校方要求她速送 两幅作品前来甄试;要去疗养院探望母亲也一直拖着,因为她不愿撒谎,可是事实的 经过她又说不出口--
离开台北前,舒飞强迫自己去造访方祖伸,她事先打过电话约好时间,所以能够顺 利的登堂入室。然而一进大厅,她最不想见到的方世华居然一个人候在那里,他眼神复 杂的打量她:「我相信妳有话要对我说。」
「我就要回纽约去了。」
「我对妳的故事非常有兴趣。」
「那并不是故事。」她叹口气,终于相信当一个人有了钱而且有了某种知名度以后 ,就变得无法相信许多事实。
「妳为什么到现在才出面?而且是在我告诉妳「小妹」的事之后?」他朝她走近些 ,锐利的目光几乎能穿透她。
「我不知道方祖伸是不是我的父亲,是我母亲要我来的。」她嗫嚅的解释。
「妳母亲呢?」他似乎很关心。
「她不能来,也无法来。」她低声说道。
「她过世了吗?她还不到五十岁呢曰」方世华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脸色倏地变白 。
「她只是精神状况不稳定,目前在疗养院休养。」舒飞心不甘、情不愿的面对方世 华质疑的眼神,她一向不喜欢与人谈及母亲的病情。
「虽然她不能来这里,可是妳可以早一点来,只要你能证明这是事实,未来方家的 产业就会分成三份,即使是完税后的三分之一,也够妳终生享用不尽了。」
「我从没考虑过继承权的事,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要帮助我母亲。」她心口如一的回 答。
「哥!你在哪里?」一个清脆的声音由远而近的飘进室内,接着进来了另一位她不 想见到的人方可雯。
「她就是大维带来台北的那个女孩?现在又来冒充我们的小妹?」可雯面向方世华 ,颇不以为然的猛摇头。
「对不起!我从没想过要冒充任何人。」她情急的接下话,忘了转换语言。
「哇!妳会说国语嘛?而且还字正腔圆呢!」方世华十分惊讶!
「是呀!她不是日本人吗?我一定要把这事告诉大维。」
「请便!」舒飞的脸胀红了,没想到自己会不经意的泄漏。
「大维的女伴不曾断过,妳不会傻到爱上他吧?我看你顶多是廿岁上下,年轻人是 最爱做梦的。」她老气横秋的训道,一点都不像谭大维面前的那个「小可怜」。
「也许这次他动了真情呢?」舒飞不肯让步。
「但他最后仍会回到我身边,因为有一件事此女人更重要--事业,我可以说服我父 亲帮他度过难关,而妳呢?应该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吧?」方可雯用怜悯的眼神望 着她。
「他似乎并不爱妳?」她初次体会面对「情敌」的歹毒那种不断想要打击对方的心 态实非她所愿为。
「只要能保有想要的东西,又何必在乎是如何得到的?」方可雯自以为是继续说道 :「大维已习惯了需要金钱和权势的商圈,他是绝对不可能去务农的,和妳躲到那个没 电话的老房子能天长地久吗?妳知不知道妳惹的麻烦有多大吗?他再不好好打理他的事 业,很快就要倾家荡产了!」口气像是在数落两个不听话的孩子。
「我不是来和妳讨论谭大维的,我和方祖伸先生有约。」舒飞昂首以对。
「方祖伸先生?他不也是令尊吗?我们已听说妳宣称是他的女儿,妳有任何足以证 明妳身分的文件吗?」方世华拿出新阊工作者追根究底的本色。
「那么我是不该称呼你--亲爱的哥哥?如果我提得出证明文件,我绝对不会站在这 里任由你奚落!」她的凄凉一笑落人方世华的眼里,使他纵有满腹疑问,也不忍再以嘲 弄的态度对待她:「妳上去吧!二楼右转第三间--我爸在他的书房等妳。」
「你们不一起来吗?我相信你们也有许多问题想要知道。」她坦然地面对他们兄妹 俩,心想方家若不是如此富有,担心外人介入剥削了家产:他们会不会毫无戒心的张双 臂欢迎她?毕竟失散多年的是他们有着一半相同骨血的小妹啊,亲人应是关爱而不多疑 的,而他们却不是!
「不用了!他说过要单独见妳。」方世华替父亲说明。
舒飞怀着志忑的心情走进书房,方祖伸正坐在高大的反椅上等地,桌上摊开着一本 支票簿……「妳想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吧!」他冷冷问道,彷佛面对的是一个极惹人厌 恶的无赖。
「你误会了!」她急于解释,却慌乱的找不出头绪。
「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我已经为这次选举投下了无数的精力和财力,我不希望这 件事影响我的声望。」方祖伸严肃的说道,他一向就非常在意舆论,何况竞选活动即将 如火如荼的展开,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地位,绝不允许任何事件来破坏他的形象。
为了选举?他连女儿都可以不要?他甚至不打算听她们如何在美国生存下来?不问 问她母亲好不好?不问问她在做什么?就要用支票打发她走?
「我不需要父亲,方先生!我从小没有父亲,一样快快乐乐的长大成人。可是我母 亲……她在病中,是她要我来找你的。」舒飞恳切的说明,并勇敢的迎视那封冰冷、空 洞的眼眸。
「妳有她的照片吗?」他不安的清清喉咙。
舒飞赶忙从皮包掏出一张母亲入院时所摄的照片递过去,她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是担心他认不出因病容而走样的母亲?还是怕他彻底否认母亲这个人?
「可以给我吗?」他发现照片后面注有院方的地址。
「没问题!」她慌乱的关上皮包。
他把那张照片塞进西装内侧的口袋,然后便低头签写支票。
「把这带给妳母亲,眼前我只能帮她这个忙。」方祖伸把支票塞进她的手里,她模 糊地意识到那上面有许多个零。
「我不是来接受施舍的。」她感到难堪和难过。
「随妳怎么想吧!我只希望妳赶快离开这里,我不希望任何一个记者挖出这条新闻 。」
他挥挥手,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虽然我母亲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要我来找你,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你绝对不是 我的父亲!」她失望的丢下支票,掉头而去……「站住!」方祖伸叫住她,他的命令充 满了说服力,使舒飞不由自主的回转身来。于是两人沉默的瞪视着对方,久久,方祖伸 先打开了僵局:「妳不但长得像妳母亲,连脾气也是一样的争强好胜--要不是走投无路 了,她不会想到来找我的,这笔钱带去给他,这正是她眼前最迫切需要的东西。」此刻 的他倒又像个慈祥的长者,将支票再度交到舒飞手中。在母亲确实需要金钱资助的情况 下,舒飞不再拒绝的收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