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凝神望着角落里的彼得,好一会儿,才悄声说:“爱莉西亚,你叫他,不要太大声,只要把他叫醒就可以了。”
爱莉西亚吃惊地看看侯爵,然后颤抖地叫道:“彼得!彼得!”
她想,他一定死了,她再也不可能把他叫醒。但是就在这时候,彼得忽然动了,而且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
“彼得!”她再叫一声。
“我——一定是睡——着了!”他迷迷糊糊地说。
他不慌不忙地站起来。
巴房门口的三个人都屏住气息,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他却向马走过去,抱住它的脖子。
“晚安,‘牧羊女’,”他说。“明天我再来跟你聊天。”
他用面颊摩擦一下它的脸,然后打着呵欠走到门口。
山姆替他打开门,一面喃喃低语:“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种事——没见过!”
爱莉西亚在石子地上跪下,紧紧抱住彼得。
“噢,彼得,你把我们吓死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她说。“你怎么能半夜三更地跑到这里来?”
“‘牧羊女’心里不舒服,”彼得答道。“我上床以前,就在花园里听到它的声音,可是葛拉汉小姐不让我来看它。”
他又打了个呵欠,然后说:“我知道它需要我。现在我跟它聊过天,它不会再不高兴了。”
眼泪从爱莉西亚的两颊滚了下来,她紧抱住他,吻着他的头发,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牧羊女’现在要睡了。”彼得对山姆说。
老马夫惊愕得忘了答话。
爱莉西亚正要站起身来,彼得说:“爱莉西亚,我好累,走不动了,你抱我好不好?”
“我来抱你。”侯爵说。
他伸手抱起彼得,彼得高兴地攀住他的脖子。
“你的马我都很喜欢,”他昏昏欲睡地说,“不过我最爱‘牧羊女’!”
山姆关上了马房的门,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爵责备他。
“为了防止这种事再发生,从今以后,你每天早上带着该得少爷骑马,”侯爵说。“我想,你一定可以找到适合他骑的马。”
“我喜欢骑‘大力士’。”彼得说。
“那就骑‘大力士’吧,”侯爵同意道。“晚安,山姆。”
“大人晚安。”马夫回答。
他的表情和声音仍然显得很昏乱,仿佛对刚才那一幕依旧难以相信。
爱莉西亚擦干眼泪,跟在侯爵身后往回走。
穿过花园的时候,彼得已经睡着了,小脑袋倚在侯爵的肩头,前额抵住他的下巴。
“我怎么会……没想到彼得在……马厩里呢?”爱莉西亚好象在问自己。
“因为你没当过小男孩,”侯爵说。“小时候,我常常从床上溜走,那种情形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要是我们没有找到他,他说不定会在那里待一夜。”
“即使那样,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侯爵说道。“他常常这样去安慰马吗?”
“他以前没有碰到过这种事,”爱莉西亚回答。“不过。只要是他见过的马,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我等着看他骑马的样子。”
“你对他……太好了……但是我觉得这么做……不合适。”
“不合适?”侯爵扬起眉毛问道。
这时候,他们进了书房,达格岱尔先生和葛拉汉小姐都在那儿,管事也焦急地站在一旁。
“你们找到他了!”达格岱尔先生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们是在马房里找到他的,”侯爵说。“他和我两天以前买进来的那匹雌马在一起。那匹马很野,连山姆和小马童都不敢接近它!”
“那他有没有受伤?”达格岱尔先生问道。
“一点也没有!”侯爵笑着说。“而且他还抱着那匹马,跟它说晚安!我要不是亲眼看见的话,真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情!”
“大人,发生这种事,我觉得很抱歉!”葛拉汉小姐说。“让我抱他上楼吧!”
“还是我来抱他好了,”侯爵说道。“他很累了。这也难怪,要把一匹狂野的马驯服,是很费神的!”
他的口气虽然还象平常那么嘲讽,但是爱莉西亚却感觉到他喜欢彼得,她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暖意。
侯爵抱着彼得和葛拉汉小姐一起上楼去了,留下爱莉西亚在书房里。
“你受惊了,爱莉西亚小姐。”达格岱尔先生说。
爱莉西亚叹了口气。
“我刚才好害怕……我怕他被坏人拐走了,”她说。“我听说伦敦常常有这种事情发生。”
她想起伟柏佛斯先生说的关于扫烟囱童工的事。那些小孩大部分都是被人拐去的,他们被迫爬到炙热的烟囱上面去清扫,常常把手脚都烫伤了。
“爱莉西亚小姐,”达格岱尔先生说,“你弟弟很聪明,不过你得劝劝他,叫他不要太冒险了。”
“我常这样跟他说,”爱莉西亚答道,“可是他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达格岱尔先生笑了起来。
“我也常常感觉到,人很难从别人的经验里得到教训的,总要自己亲身体验过,才会学乖,”他说。“不过,你也不必太为他担心了。”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请原谅我的冒昧,我觉得象他这个年纪,应该有个男老师来教导他。葛拉汉小姐教他的东西,也许大浅了一点。”
“我知道,”爱莉西亚答道。“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可是我们请不起男老师。”
“让我去跟侯……”
“不!千万不要。”爱热西亚急急地说。“侯爵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我们欠他的已经太多了,我不能再向他要求任何事情;等他回来,我还要跟他谈谈他让彼得骑马的事。”
“我了解你的心意。晚安,爱莉西亚小姐,别再担心了。我相信,上天对一切自有安排。”
“谢谢你,达格岱尔先生。把你从床上叫起来,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当时正在看书,还没有睡下。我一天里只有那段时问是清闲的,可以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他对爱莉西亚笑一笑,然后走了出去。。
爱莉西亚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最后,在老侯爵夫人的画像前停下来。
那是她结婚后不久的画像,美得让人感觉到,奥斯明顿家族不太可能再出现一个足以和她匹敌的侯爵夫人。
爱莉西亚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想,也许有一天,拉蒂戴着奥斯明顿钻石的画像也会挂在这栋房子里。
她奇怪自己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拉蒂可能会嫁给侯爵。她也很不解,为什么这个想法使她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可能?或者只是她在胡思乱想?不过,她知道,老侯爵夫人一直希望侯爵早点结婚。
“我这个年纪,早就该有好几个孙子了,”她这么对爱莉西亚说,“可是看样子,我那个宝贝儿子,要等我老得拖不动的时候,才肯给我生个孙子。”
还有,爱莉西亚想,侯爵乡间那栋城堡里有那么多隐蔽的地方,竟然没有小孩在那儿玩躲迷藏,实在是太可惜了。
达格岱尔先生给她看过一幅有将近八世纪历史的画,画的就是奥斯明顿城堡。
城堡初建于诺曼时代,中间曾经因为战乱而被焚毁,重建之后就开始不断的扩大、改建。
现在,那已经是一座宏伟的建筑了。爱莉西亚很希望有机会亲眼看一下。
但是她又告诉自己,不应该存有这种奢望。因为,等社交季一过,她们一家就要回到贝德福去。就算那时候拉蒂找到合适的对象结了婚,至少,她和彼得是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