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汉有权利刺探我。”她激怒地说。
“可是我并没有伤害你。”
“你怎么能肯定呢?而且,你还抢劫了我。”
“这样我才能——和你说话。”
他那停顿的语气使她想起他吻她的情形,顿时双颊通红了。
“你这样简直是侵犯我的隐私,大没有道理了!”
“你生气吗?”
“我有权生气。”
“但是两年以来,我一直没有打搅你。”
她愣住了。
“你是说你一直在……我的附近……而且对我的行动……一清二楚?”
“是的。”他回答。
“你知道我要到柏莱顿来?”
“去年和今年我都知道。”
“我真不敢相信!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兴趣?”
他凝视着她。她知道自己不必再听他回答这个问题了。
“这太不可能了!”她稚气地说。“而且如果这是事实,那你又在等什么呢?”
“等你对所做的事以及陪你做那些事的人感到厌倦。”
她坐得笔直。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已经厌倦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我的朋友和仆人中还有谁是你派来刺探我的?”
“我并不需要派人刺探你,”他回答。“唯有杰克是我派去把你引到我这儿来的。我曾在许多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里见到你。”
他继续平静而认真地说:“我看见过你眼中恹恹的神色,你脸上厌倦的表情还有你面颊上的泪痕,这些都使我感觉到你不快乐.”
他停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并不快乐,是吗,格拉蒂亚?”
他很自然地叫着她的名字。
“是的,”她思索了一阵子,然后说:“我想我的确并不快乐。”
“所以你才做了那么多傻事。”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不会再那样做。”
她向他解释着:“在到柏莱顿之前,我就下定了决心。”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因为夏瑞翰伯爵带找到布莱威监狱的……审判室去了。” 那间大审判室的形象又在她的脑海中出现,审判席上坐着一位可能是推事的男士,手上拿着一根槌子。
罗伊斯顿夫人和伯爵进去的时候,里面正在审判一个年轻的妓女,她是因偷窃客人的钱而被控,没有任何人替她辩护。
审理终结,庭上宣布:“认为艾迪丝·崔薇应当众受刑罚的,请举起手来!”
罗伊斯顿夫人觉得法庭上的每一只手似乎都争先恐后地举了起来,于是法庭后面的门大开,好让每一个人都看到行刑的经过。
她从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一个女人赤裸着上半身,受这么残酷的刑罚。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鲜血从那个女人的背上流下来,看着刑罚终止。
罗伊斯顿夫人茫然地站起身来,跟着伯爵走出法庭,到了牢房中间的走道上。
她看见有些女犯人在敲击亚麻的纤维,然后,伯爵又带她走进一间小牢房。
起初她一直在想着法庭上的那一幕,并不曾注意狱卒的解说,后来,她看见一个工头正拿著鞭子抽打做工的女犯人。
他扬起鞭子重重地抽在她们背上,有些人忍不住哀号起来,还有些人却绝望地伏下身子。
最后,他走到一个犯人的身后,怒声叱责她的速度太慢,并且用鞭子抽了她好几下。
那是个瘦弱的中年妇人,脸色苍白而且咳嗽得非常厉害。
罗伊斯顿夫人惊愕地看着这一切,又转脸看看伯爵。
她发现他的眼睛和在法庭的时候一样,放出冷峻的光芒,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带她到布莱威监狱来了。
愤怒的火焰突然农她胸中燃烧起来,她劈手夺过工头手上的鞭子,对着他的脸猛抽下去,直打到他哀叫着,脸上出现了许多鞭痕,那不可一世的气焰也完全消失了。
伯爵把她拉出了牢房,所有的女犯人都向她欢呼着。
回家的途中,伯爵笑着告诉她不该这么意气用事,她一语不发。
“我当时非常羞愧,”她低声说。“那里的一切使我对自己过去的所做所为非常懊悔。”
她深深地自责着,那个强盗握住了她的手。
“我想你不会再做那些荒唐事。”他温柔地说。“你已经找到更令你兴奋的事了。”
“是吗?”
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
他眼中的那份了解,正是她渴望看见的。
然后他放开了她的手,用另一种声调说:“你所做的这一切,都可以用一个理由来解释。”
“你是指……我的丈夫?”
“孤独寂寞的生活并不好过。”
“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让全伦敦的男人都来……追求我,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我了解。”
他对她微笑着,好象她是个吹嘘自己有一个最漂亮的洋娃娃的孩子。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这一切就变得很枯燥了。”罗伊斯顿夫人好象在审判自己。“我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自己需要的究竟是些什么。”
“我刚离开军队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你在军队里待过?”
“我曾经在印度服役,对拿破仑的战争爆发以后,我就一直跟随着团队,直到我父亲去世。后来我到了伦敦——而且见到了你。”
“你的家在哪里?”
“康威尔州。”
“你为什么不留在家乡呢?”
“那样离得太远了。”他说。她知道他是说离她太远了。
“你为什么不设法找人介绍我们认识呢?”
“我刚才告诉过你,我负担不起那样的生活费,而且也不想做个阿谈奉迎的人。”
“所以你就做了强盗!”
“这样我才能毫无阻碍的到全国各地去。”
她笑了。“我还以为这样会比较困难。”
“事实正好相反。去年因为你到巴斯,使我发现那里是个很有趣的地方。”
她难以置信似的看着他。“你还跟我到过哪些地方?”
“到新市、爱斯克特去看赛马,在恰渥斯看到你陪着一位公爵,到沃邦又看到你和另一位公爵在一起。你总是选最舒服的地方去玩,夫人!”
她听出他在讽刺她,于是赶紧转变话题。
“谈谈你的家吧!”她说。
“那本来是修道院的一部分,不太大但是很古老,有一面一直延伸到海边。春天一到,那儿的花园是全世界最美的。”
“我真想去看一看。”
他们的视线相遇了,好一会儿,她问:“你……欢迎我吗?”
“总有一天你会去的。”
她把视线调开,心里觉得他已经向她撒下了一张她永难逃脱的网。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为什么?”
“因为这样太危险,你随时都可能被捕。”
“你担心这件事吗?”
“这是事实啊。你对我这么关心,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呢!我求你放弃这种危险、担惊受怕的生活……”
她意犹末尽,又加了一句:“我也结束我过去的那种生活。”
“你能肯定自己这种想法吗?”
“离开伦敦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打算了,观在我更可以向你发誓,我再也不会在城里胡闹,再也不会……嘲笑别人。”
他握着她的手。
“我相信你。”他说。
“你能不能照我的要求去做?”
“我会仔细考虑的,不过这种生活让我有一种难以解释的自由的感觉。”
“这也正是我所向往的自由。”罗伊斯顿夫人说。“可是我却没有这么一片安详的树林。”
她似乎有点负气。
“现在这都是你的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