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都阻止不了我。”罗伊斯顿夫人觉得自己的回答似乎显得太热情了。
“今天晚上很暖,你用不着围上披肩。”
他一边说一边替她取了下来,然后打量着她的低胸晚礼服,白色镶银边的薄纱、胸前银绿的丝带,充分衬托出她姣好的身材。
“太完美了!”他温柔地称赞着。
然后他从口袋里取出了她的翡翠项链。
“我曾经说过,你的美不需要这串项链来点缀,不过它可以使你的打扮更完美。”
“今晚我愿意接受你的赞美。”
他替她系好项链,又为她戴上耳环。
他的手指温柔地碰触着她,使她禁不住颤抖了;她极力掩饰着,生怕被他发现。
她觉得非常羞惭,因为每次当他亲近她的时候,都会给地带来她从不曾感受到的震撼。
他在她的手臂上套上两个手镯,然后沮丧地低头看着她的手指。
“我忘记把戒指带来了!”他说。“你能原谅我吗?”
“下一次……我再取回去好了。”
“如果你觉得今晚过得愉快,我当然希望下次我们还能见面,不过我绝对没有故意把戒指留下来。”
“我相信你。”她悄悄回答。
他回头望一望。
“你饿了吗?”
“饿极了!海边新鲜的空气让我胃口大开。”
其实她知道,那是因为中午的时候她太兴奋、太紧张,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此刻,她看着白色餐巾上放着的鲜红色大龙虾,以及法国式的沙拉。
另外,还有一些菜摆得象小孩子野餐一样,她笑着在柔软的青苔地上坐了下来。
那个强盗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她尝了一口,发现那是香槟。
“我们今天晚上真豪华。”她说“因为我们在庆祝。”
“庆祝什么?”
“当然是庆祝你能到这儿来啊1”
“这些莱看起来真是让人垂涎三尺。”
“龙虾是今天早上刚从海里抓来的。”
“掌厨的是谁?”
“我的几个朋友。他们还替我烘法国面包、拌沙拉和做肉泥馅;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在英国其他任何地方绝对吃不到这么棒的东西,”
“我猜你这几位朋友都是法国人吧?”
她心里暗想,他一定和法国的走私贩子有联系。
英法两国正在交战之中,许多英国的黄金都被人从英吉利海峡偷运到法国,去援助拿破仑的军队,这件事曾受到舆论严厉的指责。
她又想,如果她和一个既抢劫又通敌的人交往,可能会被人指为叛国的。
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微微一笑说:“你用不着担心,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朋友都是在法国大革命的时候,逃到英国来的。”
罗伊斯顿夫人惭愧地垂下了眼帘。
“我……很抱歉。”
“你会有那种想法是很自然的。其实上一次你到柏莱顿来,曾经很喜欢的一家饭店,那就是我朋友开的。”
“你现在就住在那儿吗?”
“是的。”
“你为什么愿意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呢?”
“我不应该信任你吗?”
他们对望着,她想,她已经把心中的答案告诉他了。
为了打开僵局,他递了一块龙虾给她,又替她盛了一碟蛋黄酱,她觉得这些菜肴比她自己的厨子要做得好吃得多。
可口的食物使他们抽不出时间来说话。
终于,罗伊斯顿夫人再也吃不下了,她停下来说:“我从来没吃过一顿这么棒的饭,请你向你的朋友转达我的赞美和感谢好吗?”
“他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他坐在地上,那种高雅又健壮的样子,即使是王子身边的那些社交名流也比不上。
“要不要再喝点酒?”他问。
她摇摇头,于是他把自己的杯子斟满,然后凝视着她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模样,手里捧着杯香槟坐在那里。”
“你见到我?什么时候?”
“两年半以前。”
“在伦敦?”
“是的。”
“你既然在那儿,我怎么会没看到你呢?”
“那种场合不适合我们彼此介绍认识。”
“在哪里?”
她猜得出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在‘汤姆金’。”
“哦!”
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她把手中的酒杯放在地上,低头审视着。
她记得那晚到“汤姆金”去的情形。那是一家座落在康文特广场的市场中心的咖啡馆。
每到午夜,那些名门贵族、纨绔子弟就带着他们在广场上选中的娼妓到那儿去狂欢;那儿有形形色色的人,更有各式各样低俗腐败的景象。
当时伯爵认为她会觉得那里很有意思,理查·布斯里·谢瑞顿也同声附和着,于是他们三个人就到那里去喝香槟,一面吃着从市场带去的牡蛎,对那儿的人评头论足,大加嘲讽。
汤姆·金是个非常暴躁的人,他常会沿着长长的屋子大声咆哮,叫醒那些酒鬼,让他们把杯里的酒喝干,然后把他们赶出去。可是过不了多久,又会进来几个闹酒的人,所以那里永远乱哄哄的。
当时她觉得很有趣,但是现在罗伊斯顿夫人却感到无地自容。
那个强盗既然在那儿看过她,也许会以为她和那里其他等着男人买酒给她们喝的女人一样堕落。
“你当时是不是觉得……很震惊?”其实她心里早已知道他的答案。
“是的!”
她原以为他会委婉地回答,因此他这种毫不伪饰的答案使她很颓丧。
“为什么?”过了好久,她又问。
“因为我仿佛在一池淤泥中看到了一朵洁白的莲花。”
“可是你自己也在那里啊!”
他微笑了。
“我是男人。”
“你当时是一个人吗?”
“不是。”
她转眼望着寂静的树林,隔了一阵子,他说:“找到伦敦并没有多久,可是却听到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当时我总认为那些传说太夸大其词。等见到你之后,我发现……”
“你发观什么?”她紧跟着问。
“发现你比传说中的更美。”
他的答复大大出乎地意料之外,然后她又问:“那么以后那些关于我的事情是不是更使你震惊?”
“有一部分是的。”他承认。
“你后来有没有再见到我呢?”
“那一年没有,因为我离开了伦敦。”
“为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如果你真象你自己所说的具有贵族身份,那么为什么要冒生命的危险从事这种疯狂的犯罪行为呢?”
“我不是也可以这样问你吗?”他说。
“我并没有拿自己的生命当赌注。”
“昨晚你就这么做了。如果我们被抓到,你和我一样要受绞刑。一位出名的贵妇人最悲惨的下场。”
但是她心里却觉得,如果能跟他一起死,那倒不是什么太悲惨的事。
“我喜欢冒险。”她自卫地说。
“你曾经告诉过我,而我也是这么想。”
“可是你还有其他许多事情可以做:”
“我负担不起。”
“你很穷吗?”
“应该说是不太富裕,不能过伦敦上流社会绅士们的那种生活。”
“你向往那种生活吗?”
“不,”他回答。“我不喜欢赌博、不喜欢过量喝酒,而且你自己也发现了,社交生活是非常枯燥无聊的。”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关于我的事?”
“打听你的举止、行为和行踪,已经成了我的专职。”
“就因为你曾经见过我?”
“是的!”
她突然惊愕地望着他。
“是你派杰克来应征我的马夫吗?”
“是的。”
“如果我没有雇用他呢?”
他微笑着。她觉得他似乎完全掌握了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