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还未意识到就知道,公爵的客人中有一个看上去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打算打动公爵的心,借一大笔钱给他。
另一个站在他们旁边的人打算将一匹马高价卖给公爵。
“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怎么知道的?”她反复自问。
奇怪的是,他们闯入她的脑子,赶都赶不走。
“还是想点别的事吧。”她劝慰自己,眼睛茫然地盯着波辛的一幅妙画。
这时,她想起了季蕾·得。萨隆,好象她就站在身旁。
她本能地感到,季蕾刻骨铭心地恨她。她看见季蕾眼睛里喷射着怒火,嘴唇不停地颤动着。她克制自己不要叫出声来。她知道,此刻季蕾正在诅咒她。恐惧顿时传遍全身,尤莎知道她需要帮助。
她看了一下钟,离午饭还有半个小时。她一声不吭地悄然离开大厅,来到走廊。她知道,从那里可以通向城堡的侧门。她到城堡后已发现那里有一个教堂。
她很害怕,于是,急步走过挂满精致图画的狭长而空荡的走道。她想,教堂的入口处一定在那里。她很善于辨别方向,极少出错。她看见有一扇古老的门通向小庭院。
穿过庭院,不出所料,看见里面有一扇安有十字架的门敞开着。
她走了进去,发现教堂如她所预料的,小巧而又漂亮。从它的建筑形式来看,大概修建于十五世纪。
墙壁很厚,柱子硕大。
圣坛后面是一面镶有蒙特维尔家族盾形纹章的彩色玻璃窗。
教堂里有几幅小塑像,每幅塑像前摆着点燃了的蜡烛。其中有一幅是贞德的塑像。尤莎跪在了它的面前。
她觉得贞德能理解她。
也许当初听到贞德的声音时,她也曾感到恐惧。因为那些声音不是发自她的内心。
“救救……我,”尤莎祈祷,“救救我……我害怕极了!不要让任何……邪恶的东西……伤害我!”
她反复地祈祷着,眼睛虽闭着,却能感觉到头上的那个塑像。
她觉得她所感到的来自季蕾的仇恨慢慢消失了。就象太阳出来前乌云慢慢消散一样,最后无影无踪。
尤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谢神灵!谢谢神灵!”她说。
她知道神灵在保佑她,帮她解除了潜在的威胁。
她立起身,知道该回去了。
“我身上没带钱,”她轻声地说,“但是,我以后还要来,给您烧一炷蜡烛,再次谢谢您救了我。”
她在圣坛前跪了下来,蘸着放在门口的圣水,划了个十字,然后匆匆地穿过小庭院,朝原路直奔回去。
刚到大厅所在的城堡中央,就撞上从门里面出来,走到走道上来的一个人。原来是公爵,他惊愕地看着她。
她跑得太急了,上气不接下气。
下楼前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此时撒落在额前。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尤莎气喘吁吁地说。
“你这么慌慌张张上哪儿去了?”他问。
“我……我到……教堂去了。”
回答使他感到惊异。尤莎说:“教堂很美……而且很……庄严神圣。”
“你就发现了这些吗?”
她点了点头。见公爵两跟紧盯着她,她抬起手理了理头发。
“我太……急了,”她解释,“生怕……耽误……吃午饭。”
“离午饭还有几分钟呢,”公爵笑了一下。
他转过身去,和尤莎朝走廊慢慢走去。
快到大厅,尤莎说:
“请……您,不要……说出我……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觉得不该去吗?”
“不……当然不……我去……是有……理由的,只是我不希望……别人问起……这件事。”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蠢极了。
别人为什么会向她问这个呢?
虽然去那里的理由很实在,不仅别人不能理解,他们可能还会觉得她大惊小怪。故意将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公爵站住了,尤莎也停住了脚步。
“你去教堂,是因为害怕吗?”他低声地问。
似乎没有必要扯谎,她讲实话了,“是的……可是我现在……不怕了。”
“你怕的是不是得·萨隆夫人?”
尤莎的手指扭在一起,眼睛转向他。“请……别问任何……问题!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
“我为什么不相信我敢肯定从不扯谎的人呢?”
这是夸奖话,尤莎却没有听出来。她说:“我现在不……觉得害怕了。”
“你是不是认为,多亏在教堂里作了祈祷,你的恐惧才一扫而空?”
“我……我……向贞德祈祷了。”
“为什么偏偏向她?”
”因为我想……她会……理解的。”
“那么说,你的恐惧与你内心的预兆有某种联系罗!”公爵好象解答了一道复杂的算术题似的说。
尤莎点了点头,但没吭声。
“我告诉过你,忘掉她!”他厉声地说。
“我是想……可是我又……想起了她,我知道……。”尤莎打住了,知道她会把积压在心头的话倾倒出来,而公爵根本就理解不了。
“你知道什么?”他问。
“请……”
她抬起头,祈求着他。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她知道只得讲实话了。
他有一种魔力,使她无法抗拒。她再也不能抗拒了,就象不能抵挡潮水,阻止月亮发光一样。
“她……她在……诅咒我。”她嘴唇蠕动着。
她的声音太轻,他几乎听不见。
见他眼睛里充满怒气,嘴唇的线条变得紧张起来,她赶快补充说:“现在我……安全了,她的……威力已经过去,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谅她也不敢回来!”公爵斩钉截铁地说。
似乎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他与尤莎一道走进了大厅。
吃午饭时,大家都很活跃,男人们谈论着马,女人们则争先恐后地取悦公爵。
尤莎觉得,好象由于季蕾·得·萨隆不在城堡,他们决意使他不去思念她。她们用法国人特有的方式恭维他,挑逗他,与他调情,公爵觉得开心极了。
饭菜做得味美可口。吃完后,公爵说:“我想,今天下午各位一定有兴趣参观第戎公爵们的宫殿,如果有多的时间,还可以看看勇敢的菲利浦的墓地。”
众人一致称赞这个好主意。公爵说话时,看了尤莎一眼。从她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来看,这个主意十分合她的心愿。她甚至觉得这是故意为她安排的。她觉得自己有点异想天开,妄自尊大。
他们坐上漂亮的轻便马车和敞篷马车,浩浩荡荡出发了。
公爵问候爵夫人,是否愿意坐在他身边。尤莎觉得一丝遗憾,公爵为什么不请她呢?
可是在离开城门,即将返回时,公爵说:“我想,在返回城堡的途中,坐在我身边的应该是我最年轻、最后到的一位客人。”
尤莎觉得一阵激动。公爵终于向她发出邀请了。
可是她又告诫自己,他只是想显得和气一些,好让她不要象早上那样担惊受怕。
他们参观了杜卡宫殿以及它的两个城楼,一个是以善良的菲利浦命名的,另一个据公爵说,叫“巴赫城楼”。
这里曾关押着善良的国王瑞芮、普罗旺省的伯爵、西西里国王以及巴赫和萝瑞恩公爵,城楼就是以巴赫公爵命名的。
不幸,原来的宫殿所剩无几,如今的这个是在路易十四的命令下修建的。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包括一楼警卫厅内气势雄伟的杜卡墓葬,都使尤莎如痴如醉。在这里,她还有幸瞻仰了勇敢的菲利浦的塑像。使她喜出望外的是,她还看到“戴僧帽的哭丧者”——那是一些精巧地刻在他的墓旁壁龛里的送葬人雕。据说,他们永远为那个在勃良地身经百战的人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