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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那双黑油油、朝上翘的眼睛盯了她一阵,使她又一次感到一股刻骨的仇恨。

  公爵有礼貌地摘下帽子。马车驶过他们身边,隆隆的车声渐渐消失在远方。

  好一会儿,尤莎只是僵直地站在那里发怔。

  只是当她的马甩起尾巴,显出躁动不安的样子,她才强迫自己沿着马车来的原路走去。

  她的脸色看上去一定很苍白,眼睛露出了惶恐的神情;或许公爵本能地有所感觉,所以他问:“得·萨隆夫人为什么使你感到这样紧张?”

  她声音颤抖地回答:“她……她吓我!”

  “为什么?”

  尤莎后悔不该这样回答,于是转过脸去,希望公爵以为她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他知道一定出什么事了,他骑着马向她靠了过来说,“告诉我!我要知道她是怎样吓你的。”

  她不想回答,但是发现不可能:“她……她昨……晚到我……房里来了。”

  “到你的房里?干什么?”

  “她很……生气,而且很……暴躁。”

  公爵把嘴唇咬得紧紧的。

  他还不至于蠢到不知道季蕾为什么要大吵大闹。半晌,他才厉声地说:“忘掉她!她对你无足轻重!”

  “当然不重要……我也居然被她……吓着了,真笨。”

  尤莎说话的神情就象一个站在黑暗中尽量壮着胆子的孩子一样。公爵对她微微一笑,才问:“你常常叫人吓着吗?”

  “我还……从来……没有被……什么人吓过。”尤莎答道,因为他显然在等待她的回答。

  公爵皱起眉头,似乎觉得还是不要回避刚才发生的事好,于是便说:

  “得·萨隆夫人喜怒无常,而且你一定注意到了,好装腔作势,所以,就象我说的,把她忘掉!”

  “我……我尽力……忘掉吧。”尤莎怯声地说。

  这时,她觉得自己就象城堡里其他人一样,不问缘由,只是因为命令是她发出的,也就服从起来。

  她脸上漾出了笑容,这一笑扫除了眼神中的恐惧,使她恢复了常态。她说:“正如我们昨晚说的,你就象一个君主,一个上帝,然而,你得知道,虽然你能支配人们的行为,却不能支配他们的……思想。”

  公爵纵声大笑。“这倒有点新鲜!我以前连想都没想过。”

  “真的,”尤莎说,“我常常发现,越是要忘记某一件事情,它越是牢牢地粘在脑子里。”

  公爵思索了一下,发现的确如此。他也有过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尽管他尽量不去想季蕾要嫁给他的事,可是他的脑子里又不断浮现出她的要求。

  这时,他们已不知不觉来到了峡谷。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绿茵茵的平地。公爵说:“我们再谈下去就太严肃了,还是让我们的马好好快活一下吧。我们来比赛,看淮先跑到前面的那个白柱子。”

  尤莎就喜欢做这类事,她的目光露出欣喜的神色。比赛开始了。

  她知道,无论她的骑马术多么高明,也斗不过骑着那匹种马的公爵,但至少能够与他并驾齐驱吧。

  他们并排跑过了白柱子,后来她知道实际上离起跑点只有一英里多。往前走了一会儿,他们收住马,公爵说:

  “你的马骑得真不坏。我想,一定有许多人也这样夸过你。”

  “父亲一向对我很严格,要我骑马时保持正确的姿势,手握缰绳不可用力过猛。”

  “你骑起马来,就象追逐女神戴安娜一样。”

  尽管听到这种奉承话,她感到很高兴,但她猜想,这类话他是不是也对其他许多女人说过上百遍。

  他们的速度减慢了。

  公爵指着四周的葡萄园地让她看,她发现,那一排排错落有致的葡萄树非常好看。

  公爵见她兴趣盎然,便告诉她勃艮地一些有名的红葡萄酒,其中有格夫瑞二查伯廷,奈伊特一圣·乔治,克洛伊·夫乔伊,罗梅内一贡蒂。还说可恶的菲洛克斯夏马上要对这些酒征收什么税。

  “我最喜欢的酒,”他说,“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是格夫瑞一查伯廷。你一定听说过,拿破仑·波拿巴每餐都要喝它个半瓶。”

  “太有趣了!”尤莎兴奋地说。

  “他在圣·赫勒娜岛流放的那段时间,每天都得忍受喝不上格夫瑞一查伯廷的痛苦,而不得不以普通的波尔多酒代替。

  他太想喝格夫瑞一查伯廷了。”

  这种故事,尤莎最爱听。在回家的路上,公爵给她讲了许多当地的事情。

  “这里还很落后,”他说,“村民们居然相信山林里藏有蛟龙,水泽中潜伏着仙女。”

  他放声大笑,补充说:“当然还有占卦算命,专门为姑娘在配制勾引男人的迷魂药的巫婆。”

  “他们的咒语灵吗?”尤莎问。

  “农民们说,很灵,当然不是百言百中。”

  “我小的时候,”尤莎告诉他,“据说我们衬里有个巫婆,没等我长大成人,她就死了,所以见都没见过她。”

  “你为什么对巫婆感兴趣?”公爵问。

  尤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可能因为我对一切……神秘的事情,应该说,超自然的事情一直很感兴趣吧。”

  “为什么?”

  沉思了一下,她说:

  “我一直认为,由于我有法国血统的缘故,我的本能能感受那些有某种……力量的人。” “

  她略微作了一个手势,又说:“我解释得不是很清楚,如果用‘直觉’这个词可能更清楚楚。”

  “你的真正意思是说,”公爵说,“你有神灵附身。”

  “也许可以这么……说,”尤莎表示同意,“我晓得在某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之前,我说能感觉到,而且从不会错。”

  “那么,你一定是有大家都相信的那些神灵附身。那些血管里流着勃艮地血的人都有这种灵性。”

  “您真说得好听!”尤莎说。

  她看上去非常快活。在阳光下,那双灰里带黄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头发也显得更富光泽。

  公爵想,即便给她一个钻石手镯或红宝石项链,她也不会象这样高兴。

  他不愿去想季蕾,心想自己的马早已把她坐的车送到远远离开城堡的地方了。

  除非他允许,她不敢再回来了,也许他也永远不会让她回来了。

  他们到家后,尤莎的外祖母正在大厅等候他们。

  “听说你骑马去了,我的孩子。”她对尤莎说,“玩得开心吗?”

  “开心极了!”尤莎答道,“我以前从来没有骑过这么漂亮的马。”

  她发现她说话时外祖母看了公爵一眼,知道她几乎脱口要说况且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出众的保镖!

  这样一来,使人觉得这次骑马不是偶尔碰上的,而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尤莎羞得连看也没看公爵一眼,就匆匆上楼更衣去了。

  下楼时,她发现大多数人已聚集在一个厅里。他们在聊天,商量下午玩什么。

  “我敢肯定,塞萨尔会安排得使我们高兴的。”一个客人大声说。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妇,嫁了一个出身高贵、比她大许多的丈夫。

  她说话时,尤莎突然发现,既然季蕾已不在这里,这个少妇很有可能迷住公爵。

  这个想法使她大吃一惊,她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会产生这个念头。于是,从那群女人中走开了。

  她穿过大厅去欣赏一幅画。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才问自己,怎么知道那个女人的心思的。

  她突然发现,她的直觉不仅象过去那样能告诉她某一个人的心事,还能告诉她城堡内每个人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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