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残忍地……抽打一个女人的时候,”伯蒂拉低声说,“我看见一个达雅克人在盯着她……当时我就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的姑姑打她?”萨耶勋爵诧异地问。
“她经常……打那些没送进监狱……而是到传教所……来帮她……教育孩子……的女人。”
萨耶勋爵没说什么,但他完全能理解那些达雅克人的愤恨。不管他们中的一个女人犯了什么罪,都决不会允许一个他们并不尊敬的传教士虐待她。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伯蒂拉的手。
“把今晚发生的事都忘了吧,伯蒂拉,”他说。“我们可以明天再来谈论它。”
伯蒂拉向他转过身来,用一个孩子气的动作把脸侵在他肩上。
“我……我想阿加莎姑姑准是……死——死了,”她说,“尽管这是我的过错……但我却不能深深地感到内疚。我想她准是有点疯了。”
“今天晚上就别想这事了,”萨耶勋爵劝告说。
过了片刻,他们就望见阿斯塔那宫亮着灯的窗户,接着马车就驶过王官外修茸得十分美丽的花园。
他们在王宫前门下车时,萨耶勋爵知道伯蒂拉的心情很紧张。
可是当王妃含着欢迎的微笑吻她时,他知道她已得到了好心人的保护。
伯蒂拉躺在花园的长躺椅里,瞧蝴蝶在鲜花上盘旋,其中有的象小鸟那么大。
蝴蝶的翅膀上盖满色彩艳丽的蓝绿鳞纹,在阳光下闪烁着。‘她觉得它似乎象征着在她头脑中闪烁着的思想,这些思想极其瑰丽,她简直不敢替它起个名字。
玉妃下令早晨不要叫醒她,因此她睡到很晚才起。
当她换好衣服下楼去时,仆人告诉她说,在花园里为她准备了一条长躺椅,萨耶勋爵和王公一起出去了,回来后会来看她的。
一个仆人给她送来了冷饮,她躺在一棵开满鲜花的大树的树荫下。
当她瞧着四周盛开的兰花和其他花卉时,觉得自己好象踏进了天堂。
她几乎难以相信,她的祈祷竞会如此灵验,萨耶勋爵真如她所盼望的那样出现在她眼前并救了她。
出事的那个晚上,当月亮升起的时候,她发现传教所外的树丛中不是由风引起的活动,心中十分惊慌。
沙捞越是没有薄暮的,黑暗迅速降临,象一层轻纱笼罩在大地上。
那里星光灿烂,月亮清澈的银光把一切都照亮,同时也使阴影更显得不祥。
最轻微的动作也会造成恐怖!
那天,她的姑姑一整天比以往更使人不堪忍受,她对那几个女人尖叫,专挑那个达雅克女人作为辱骂的对象。
事实上她并没再打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前一天做得太过分了。
可是她恐吓她,而且还打了另外那两个女人和几个孩子,直到传教所里充满了她们的哭叫声。
对伯蒂拉来说,这一切太可怕了,那天她好几次跑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关好,扑倒在床上。
她用双手捂住耳朵,以免听到那些受到伤害的人的叫声。
她姑姑喊她,她不得不去帮助她照顾孩子,等他们走后又进行打扫,然后又在极为简陋的厨房里为姑姑和自己做了一顿极其简单的饭菜。
饭莱的量很少,一会儿就吃完了。后来伯蒂拉就走到窗前,向外望着夜色。
她希望夜色的美能抹去她头脑中的悲惨景象,白天她不得不目睹这一切。可是,当她站在窗前时,看见灌木在晃动。
起初她以为是什么动物,或许是她仍旧希望看到的一只大犀鸟。
可是不仅一个地方的树叶在晃动,泥地周围的树丛都在动。
现在伯蒂拉意识到自己在等待什么,她紧张得气都透不过来了,因为她对可能会看到的东西已经感到害怕。
又动了一下,这一次她真的瞥见了,她可以断定那是达雅克人佩戴在头上的短羽毛。
“阿加莎姑姑!”她叫道,声音表明情况危急。
“什么事?”她姑姑问道。
“外面有人。他们躲藏着呢,可我肯定能看得见他们。”
她姑姑猛地跳起来走到窗前。
接着她几乎象是自鸣得意地喊了一声,伯蒂拉掠奇地看到她伸手砰的一声关上了木窗板。
“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我要给他们个样子瞧瞧!”她咕哝说,“他们又象过去那样来恐吓我了!”
“谁恐吓你?他们是谁?”伯蒂拉问。
可是她姑姑早就从碗柜里抽出一支枪来,还拿了一盒子弹走进教室。
伯蒂拉刚才打扫完教室后已把木窗板关上了,当时她倒不是想把谁关在外面,而是防止丛林里大量的昆虫飞入。
如果不把木窗板关好,不但飞蛾和甲虫会进来,而且蝙蝠和小鸟也会在屋子里乱飞。
她的姑姑仍自言自语说:
“我要让他们受到料想不到的教训——让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原始人!野蛮人!杀人犯!如果我杀那么两、三个,他们马上就会懂得谁是主人!”
伯蒂拉困惑地望着她,姑姑在一扇木窗板前跪下,把窗板下部的一小块木头挪开。
于是木窗板上出现了一个小孔,现在她上好了子弹,把枪口伸出小孔,她跪蹲下来,低头看一眼枪管,接着就开了枪。
爆炸声吓得伯蒂拉跳了起来,枪声似乎在房间里持续不断地回响。
屋外发出了声刺耳的尖叫,伯蒂拉走到她姑姑的身边。
“你一定射中什么人了!呀I阿加莎姑姑,你不能这样!你一定射中什么人了,也许已经把他打死了!”
“滚开,快躲起来,你这个胆小鬼!”她姑姑厉声喝道。
她说话的态度非常轻蔑和傲慢,伯蒂拉往后迟了几步。
她突然感到恐怖,这不仅因为外面有人围攻,同时也因为她姑姑的行为,于是她回到了厨房。
她犹豫不决地站着,感到虽然木窗板都关着,但屋子里并不黑,因为这些窗板都安装得很差。
木板之间有空隙,月光从中照了进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身子贴近窗子,从缝隙中张望着外边发生的事。
接着她分明由于恐惧而发出了一声叫唤,因为她看见十几个达雅克人正钻出树丛的隐蔽处向屋子迫近。她顿时就意识到他们想干什么了。
他们的战袍、头上和肩上的羽毛以及盾牌上一簇簇头发是一点也不会弄错的。
他们每人都手持一把短剑,锋利的剑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她可以看得很清楚,他们耳朵眼里插着象牙饰物,手臂上刺着蓝色花纹。
现在,她的姑姑向他们开枪,他们显然对子弹很害怕,但并不后退,只是从一棵树向另一棵树转移,偶尔闯进传教所的地界中来,然后又退了回去。
他们的举动象是在玩孩子们的游戏,但伯蒂拉意识到,他们是在诱使他们的敌人离开所站的位置。
接着一个达雅克人喊了一声,象是挑衅和进犯的信号——一种战争的呼叫,他一边喊一边举起短剑在空中挥舞着。
其他人也都挥舞短剑,锋刃劈向空中,接下去将会发生什么事是太清楚了。
伯蒂拉吓得喊出了声。
她从窗前跑开,冲进自己的卧室,并钻到床底下去,心想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庇护所了。
后来她祈祷,希望萨耶勋爵还会象过去一样来拯救他。
她的祈祷是断断续续的,她说的话也颠三倒四,但是在她的心里她不顾一切地、绝望地呼唤着他,就象一个受惊的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