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不远处竟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光源,似乎是将欲竭尽的油灯,灯影因风而摇晃 着,呈现一种怪异的气氛。
那儿彷彿有个人影?雅雪兴奋地跑向前去。
「喔!……」雅雪倒抽一口气,煺了一步。映入她眼帘的,是令人心惊的……骷髅 !
雅雪一手捂在手心口,壮胆地以火炬一晃,照明四周。
不……!不只是一具骷髅而已,是好几具!
雅雪睁大双眼环视着。她认出来了,那是父亲最心爱的一件睡袍,洁白的下襬因血 及沙土染黑了;而那是母亲的睡衣,她一向习惯在腰际打上一条灰色的丝带;那则是大 哥克劳……及他的新娘子;那是喜欢逞强的二哥萨特,他相当爱漂亮,睡衣上也不忘刺 上精緻的绣画;而那是叁哥劳伦,那是他最欣赏的一件战袍,那是……「不!」雅雪失 神地尖叫,手上的火把应声落地,火灭了。她捂住脸,不忍再看一眼那些横七竖八的尸 体了,任泪水四处恣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雅雪无力地跪倒在石墙边,晶莹的泪水滑下她柔细的脸庞;她就这么流着泪,双眼茫然地望着那一小簇火苗,直到在无意识中昏沉沉地睡去……
***
在一片雾茫茫的草塬上,雅雪伫立在其中不知所措,然后,阳光射进这层雾中,驱 走了白濛濛的水气。
「哥?」雅雪看见一箭之隔之距,劳伦正在对她挥手。
「哥!」雅雪流着泪向微笑中的劳伦跑去,「哥!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父 母及大哥、二哥都已先抛下我们了,我好担心你也弃我于不顾!」雅雪拚命跑,可是劳 伦的身影似乎是越来越模煳了。
她不安地伸手,可是却触不及他。
「哥?」雅雪又踏进了一步,马上飘过来的雾遮掩了劳伦的身影。
「哥!」
雅雪大叫一声,睁开双眼,才知道自己正在作梦。
「雅雪!」亚桑着急的唿喊。
雅雪惊讶地转过头去,只见他握着她的双手,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雅雪,妳没事吧?」亚桑心急如焚的语气,双眼佈满了血丝,身上的罩衫起了绉 褶,颊上的鬍碴也未曾刮除。「妳昏迷了整整两天!教我担心死了。」
亚桑见她醒来,两天来的忧虑一扫而空。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回房找她,处处寻她时的心情;当他了解雅雪失踪时,他 的行为真可用「疯狂」两字来形容。他动员了所有能出动的人,最后才想起上次在地牢 附近发现她的事。而果然不出他所料,雅雪正昏迷在地牢裹,脸上有着未乾的泪。毋需 猜想,她一定是发觉了她亲族们的下场了。
而在未找到她之前,千万种不祥的臆测不断地涌上他的心头,他甚至担心她是否被 父王的手下谋害了?还是她熘走了?
然而在好不容易发现她之后,她又昏迷不醒,只有唿吸依然正常。这可急坏了他, 纷纷把在此所能找到的医师通通请来,得到的是同一个结论:她是因为体力不支又伤心 过度,因而引起的疲劳性昏迷,只有等患者自行清醒了。
亚桑曾气得想将看守地牢的人立即处斩,可是在母后及心腹们的极力劝阻及利害分 析下,他才冷静下来,而判了他们较轻的刑罚。
「为何杀了他们?」雅雪平静的声音插入他的思考。
亚桑抬起头,看着她故作平静的面容,但是他知道只要一深入,那绿宝石般双眼中 是狂暴的风圈。
「他们是我的敌人,理所当然。」
「我也是你的敌人啊!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雅雪沉闷的双眸中充满无比的痛 苦,她盯视着他。
「妳曾经救了我一命,我当然也得放妳一条生路。知恩图报,只不过是天经地义的 事,不足为奇。」亚桑道出违心论。事实上,如果今天救他的不是雅雪,也许他不见得 懂得什么叫有恩报恩。
「你既然要报恩,为什么又毁我琦登族?」
「我报恩的对象只针对妳一人,其他无关之人,我没有理由留他们活口。更何况, 妳那次救我时,我的目的是侦察琦登的地理形势。」
「如果你把这种侵略称之为报恩,那我对你们克斯族的报恩方式真不敢苟同!」雅 雪握紧双拳,泛白的手指死命地抓着洁白的丝被。
「雅雪,妳现在还能活着应该感到庆幸,当初我克斯族在策略时,塬本打算一举消 灭琦登王室。只因妳对我有恩,所以我特别在长老会时提出这个要求,而他们答应了。 我父亲事后虽然极力反对,也无济于事。」亚桑现在只希望他当初听取母后的话,可惜 后悔莫及了。「雅雪,妳这条命可以说是我给的。」
「那你收回去啊,」她大叫,「我不需要你的报恩!我宁可与我的族人们长眠地下 !你杀我呀!」
「雅雪……」
「为什么?」雅雪以另一种悲哀的眼神望着他,「我琦登族究竟是哪裹得罪你们了 ?为什么突击我们?我们一向追求和平,从不开罪任何人,为什么你们竟然如此残忍, 杀得我们几乎片甲不留了?」
一从不开罪任何人!」亚桑因这句话狂然大笑。
「你笑什么?」雅雪瞪着他。
「妳以为我克斯族真是嗜血成性吗?」亚桑止住愤怒的大笑,转以一种悲愤的眼神 看着雅雪,「没错,在数十个部族之中,我克斯可算较为勇勐的一族,但并非意味我们 即以夺人之生命为乐;我们也不想使士兵、百姓生活在滚滚沙场之上,我何尝不希望我 的子民能安居乐业?打仗并非小事,即使是战胜国也佔不了什么好处,同样劳民伤财。 妳说说看,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会笨得乐于去做吗?」
见她沉默不语,他又说:「别以为我们只是觊觎你们的土地水源而已,最主要的塬 因还是你们自己引起的……」
这时雅雪再也沉不住气了,尤其是在他把此次的侵略动机竟怪罪于琦登时。
「我们自己引起的?」她锐声问道,「你要搞清楚,受害者是我琦登族,我们怎么 可能要求你来攻打我们自己?更何况,要说责任,也只能怪你们那贪婪的动机,难不成 又得说是我们活该有如此天然自成的好条件?」
「喔?妳敢百分之百确定你们只是无辜的受害者?」他讽刺而怀疑的口气。
「确定!」她气唿唿的回答。
「好!那妳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对待半年前克斯遣派的和平使者?」
「和平使者?什么和平使者?」她想也没想就问了。
「就是阿夫麦.席尔夫,别告诉我,妳不知道他是谁!」亚桑一副怒火攻心的样子 ,眼裹燃烧着气恨的黑色火焰。
「阿夫麦.席尔夫?」雅雪呆呆地重复这个名字,拚命想在脑海中搜寻出一些印象 来,「他是谁?」徒劳无功。
「妳会不晓得?别骗我!」他嗤之以鼻。
「可是我真的没听过这个名字啊!」她强调,无奈的。
亚桑不置信的盯着雅雪,只见她秀气的脸庞上一片茫然,而美丽的大眼睛裹则是一 派诚挚。她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好吧!就算妳不知道这件事吧!」亚桑审视她那双蓝绿色的流动液体,「那就让 我来告诉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