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已经都过去了!”他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温柔地轻声安慰道。
“那龙角……”她连自个儿是否圆满达成任务都没记忆。
说真的,进了龙王窟后,她根本是无意识在执行每一个动作,不敢去正视自己内心的畏惧,封闭所有的感官,不去听蛇信吐伸的嘶嘶和爬行摩擦地面的声响;不去瞧粗厚的蛇身在她四周蠕动,甚至往她身上寻求栖息;不去嗅闻从牠们身上散发的蛇臊味儿以及割下肉角的血腥味儿,不去想手上的湿黏感所为何来,否则,就算她没被蛇毒逼死在其中,也会因着胆寒而惊吓致死。好不容易拚着最后一点自持走出洞窟,终于不发一语就昏倒在他的怀里。
“在那儿喽!”他微笑着,环着她的臂膀稍稍用上了力,满是疼惜地说,手指着旁边的皮袋。
“大木头,你想这样成了吗?”她不免仍是有些担心。
“嗯,加上我的功力相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扶着她躺下。“你再歇会儿吧,天色还未明,嗯?”
“唔……”她含糊应道,一双眼睛却仍是睁得老大。
“怎么,睡不着?”他的手仍是被她握得紧紧的。
“不是啦!只是……可不可以……”浣宁红着脸蛋,顿了顿,才结结巴巴小小声地说出她的愿望,指了指他的胸膛。“借我!”
“傻瓜!”他温柔地笑斥着,坐倚床沿,任她乌首枕在他的胸膛,听着她呼吸逐渐稳定,想是已经沈沈睡去后,他才让始终末曾合闭的眼睛暂时得以休息。
相信,一切都会有最完满的结果呵!
最完满的……
※ ※ ※
“前辈。”老人依言出现在平日相见的地方。
“小伙子,龙角的功效如何?你是怎么运用的?”
梅漱寒将情形完完整整地同老人托出。“不过,尚有许多人等着救治,晚辈内力不济,无法长时间运用。”
“你谦虚啦,小伙子!”老人哈哈一笑。“要是像老头子这般,半点武功都没学过的,可就无计可施了!更何况,你以真气助病患导输缓和药力,本就相当耗费自身功力,不要过度操累了,这本钱自己还是要留着些。”
“晚辈理会得,多谢前辈关心。”
“你这小伙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恭敬了些。”老人走上前去,一只手有些吃力地揽上他的肩头。“别什么晚辈前辈的!”
梅漱寒点了点头。对这一同研究多日的长者,心里实是相当佩服尊敬,在书籍涉猎之广、药材配置之神,眼前慈蔼的老人恐怕是当世第一人。
“小伙子,来来来,喝一点,老头子千里迢迢到大理,可就是为了这壶仙来居的一叶醁,你来品品看是如何。”老人迳自拉他在旁边的树下席地而坐,爽快地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啵”地一声打开酒塞,往他怀里送去。
他见老者如此随性,豪气也不禁给激了起来,接过来就是咕噜咕噜一大口朝喉头直灌,难得地放声大呼:“好酒!好酒!”
“年轻人就是要这样!就是要这样!”老人重重拍拍他的肩,哈哈大笑说道。
一老一少比肩而坐天南地北聊了起来,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梅漱寒本身虽非狂放之人,但是和眼前的老者相处,竟有着莫名的轻松惬意,仿佛是自家长辈似的。和师父生活在一起十多年,说的话加起来,也许都没今天和这位前辈来得多。
“小伙子,有没兴趣和老头子我一道游遍江湖,既可行医济世,又能享受闲云野鹤的生活?”
梅漱寒朝他讷讷笑了笑,脑海中浮清b的是一张绝丽的俏颜,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是他抛不开、放不下的,肯定--是她了。
老人看他的反应后不解地一愣,尔后灵光闪过,登时抚掌大笑。“是了是了,是老头子我疏忽了,小伙子人品俊秀,应该早有婚配对象了,是吧?”
闻言,他笑得更深了,应该……算是吧?虽然他从未想到这层,但,当他决定交给她“龙翔万里”之时,心里的选择其实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既然如此,老头子也不是个不识风情的老怪物,自然不会强迫于你;那家的姑娘福气不薄喔!”
“不,不是这样的。”梅漱寒淡淡地说,带着些许赧然,脸上却掩不住幸福的神采。
“能遇到她才是我好几辈子修来的……真的,我一直很感谢她的。”
老人听他说得真挚,款款深情倾注无遗,回想起自己的过往更是不禁动容;一改平日的无羁,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既然如此,你就更要好好把握,不要跟我一样,最后……唉……”
老人没道出过往,但梅漱寒感觉得到那一定是个刻骨铭心的故事,否则以前辈这般洒脱随意的个性,不会在这垂垂老矣之年依旧感慨万千。
“天下之大,再会不知是否有期,小伙子愿意留个名字吗?”老人咧嘴一笑,似乎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回忆。
“梅漱寒。”
“梅漱寒……梅漱寒……好个名字。梅漱寒!”老人仰首饮下最后一滴美液,陡然记起了什么,喃喃在唇间轻声念道:“梅绽半月天,漱香一点寒。”而后一笑,想如平常同样潇洒,心里却不自觉地泛起斑驳的旧痕梦影。
“好,老头子记下了。”老人总是很快藏好自己的黯然,又是一副朗朗精神。“希望来日再见,后会有期喽!”
他将空空如也的酒葫芦系回腰间,深深看了他一眼,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前辈,您的尊姓大……”看来,老人即使听到亦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了,只留下他未成句的问语。
梅漱寒凝视着老人的背影,不舍的惆怅悄悄在他心中占了一丁点重量……
※ ※ ※
原来她真的猜中了!皇帝老儿真的要将靖平公主许配给大木头!
唉……她多希望是她自个儿的胡乱猜测,怎么都没想到会一语成谶,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让她中的呢?最夸张的是,还有不少文武大臣以“她”为目标,不断向“她”推荐自家的闺女,没法啊!这头一号人选已经被皇帝老儿预订走了,“她”这次一等选择才会如此抢手。
每天在照顾病患之余,还记得应付那些“意图不轨”的说亲者,弄得她镇日心浮气躁的,而这大木头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对于皇帝老儿的提议也是这个样儿,一直没有表明立场,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大木头,我想回大宋了。”并坐在屋脊,应浣宁靠着他的肩头,语气有些闷闷的。
“表哥表嫂肯定找我找得很急。”
“嗯。”他漫不经心应了声,显然是没把她的话当作一回事,只看成是普通思乡的牢骚话。
“咱们过两天就启程,好不?”她以为他答应了。
啊?这小妮子是说真的?他不禁有些诧异。“可是,还有染病的人,你要他们做什么打算?”
“可以留下方子呀!寻着抓药就是了。”
“那豌豆疮呢?这可非一般大夫能治的,不是吗?”
这……她无法出言反驳,只能深深叹一口气,不是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事实,可是,心里的惶惶凄凄究竟所为何来,扰得她思维运作全脱了轨、出了岔。以往总是线条上扬的面容,如今掺上了淡淡的轻忧,看起来有几分抑郁。
“怎么了?”他关怀地柔声问道,她的迟迟未应让他感到不对劲。“什么事让你烦心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