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漱寒搂紧了她。其实不说出来,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可以说是基于自私的考量,他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来呵!
“唔……我猜猜,”她一个劲儿地说着。“你找到解决之道,可偏偏难以实行,所以让你觉得很不甘心,是吧?”否则,之前也在为这件事忧心,却从未见他如此心事重重。
该说她聪明过人吗?要不,怎么瞒她不过?他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面对她锲而不舍的热切关怀,他也不忍心老是浇她冷水呀!
“嗯……然后呢?”好不容易这死鸭子有松口的可能,她怎么会放过咧?!
他真的注定一辈子败在她的手里了?梅漱寒以沈稳的口气,条理分明地跟她解释了现下的难处,结果,她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啊!我可以去啊!”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告奋勇。
“你以为我为何迟迟不说?”他苦笑地对她说,这--就是他的自私呀!
应浣宁一听到他这样说,原先想去冒险的雀跃之情蓦地烟消云散,她不能不为他的情深情重动容呵!
“大木头,我是最好的人选了,不是吗?”她再次这么说,语气却是极端沈静的,她知道他在念着她的安危。
“宁儿……”就是明了她是最佳人选,他才一直愁结于心;让她独自一人去闯死门关,他怎么能……怎么能呵?
“就算你不让我去,我还是要去。”她固执地说,一种温柔的坚决。“我想帮你啊!疫病早一日绝迹,大理的百姓才能早一日心安,咱们也才能早一日回大宋,不是吗?”他沈默不语,浣宁说的他不是不明了,只是……他终究是一个凡人,要他冒着失去她的可能来成就别人的性命,他能不愁不忧吗?
“大木头,”她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带着点恳求的意味。“等大理的事儿告一段落,你陪我回苏州,好不好?该是要面对表哥表嫂、向他们坦白,我这辈子肯定是成不了项家人了。”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雪颊上迅速晕染开一片灿灿胭脂红。
梅漱寒心里激动得无以复加,她的意思地怎会不明白呢?而他,在面对她的柔情万缕,竟说不出半个字,只是用全身的力量牢牢牢牢地搂紧了怀中的她……
“让我试试吧!”她还是不改初衷;忽地,转个口气,想到方才最初的话题,俏皮地对他笑着眨眼,说道:“我呀,才不会把我的大枕头拱手让给那个什么靖平公主咧!”她戳戳他的胸口,继续说:“你的驸马爷梦恐怕今生今世都圆不了喽,谁教你要识得我这个小煞星啊?认命吧!”
他知道她是希望能缓和一下僵闷的气氛,故意说些顽皮话来让他轻松轻松的,面对这样一个善体人意、蕙质兰心的小宁儿,要他不动心--难哦!
“是啊!所以,你得补偿我,用你的一生一世!”他只能陪着她说说话,因为他明白他是阻止不了她了。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唔?”
“让我出龙王窟时第一眼见到的是你,好吗?”
“嗯!一定!”梅漱寒轻声允下最坚定的承诺。
夜晚的沈黑中有星子执意的微弱茫光,他们--是不是也可以相信在一切考验中,希望能长相左右?
可以吗……
第八章
那洞窟的入口相当狭窄,非得应浣宁侧着身子才走得进去……
心里不怕吗?怕!怕得很!可是,她仍然认为自己的坚持是正确的,所以目前所应该做的是--克服恐惧、试着坦然面对这个挑战!
浣宁转过头深深看了洞外的梅漱寒一眼,他也是用同她一般的深情眸子望着自己。没有言语,却情丝交缠,难舍难分……
她没有把握还能再这么肆无忌惮地凝睇着他,所以,就让她耽搁这一丁点的时间,让她牢牢记下他英挺的肩、温柔的眼、炽热的唇,以及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如此一来就算她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幸,断魂桥头孟婆汤也绝计夺不走他们曾有过的情深意切啊!
她一甩头,义无反顾地--进去!
※ ※ ※
哦!天哪!
满地满天的蛇……当她走到尽头空间倏地扩大后唯一见到的景象就是这个。一条条粗得像是捍面棍儿一样的大蛇各自盘踞一方,有的在下方圈起身来,有的攀悬在石壁上头,无骨身躯上的五彩斑斓是种恐怖诡异的绮丽,一双双牛铃般的大眼里头跃动着火焰,而且不知怎地,她老觉得牠们全盯着她……还有那与众蛇最不同的金色肉角,简直就是在考验她忍耐畏惧的功力有多深厚嘛--
不需要彻骨的冽风,此时此刻的应浣宁已经结结实实狠狠地打了好几个冷颤。
刚遇到大木头不久时曾险遭蛇吻的印象还记忆犹新那条双眼燃烧金绿色火焰的蛇,环绕着她的颈项,在她眼前摇摆着牠的三角形脑袋,分岔的舌信不断地一伸一缩,似乎随时有可能往她脸上舔来,还有锋锐若刀剑的两颗大毒牙……
不行!不行!再回想下去她会一路尖叫冲出去,然后再也提不起勇气走进来。况且,她可不希望孟婆汤下肚后,让留的记忆留不住,不该留的偏该死地记得一清二楚!
“宁儿宁儿!要勇敢一点唷!大木头就在外面,不怕不怕!没有什么好怕的嘛--只要走过去,轻轻割下牠们头上的金色肉角,就成啦!很简单的!”她不断不断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事实上,要不是因为她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响,怕惊动这群可爱的东西,她真的好想说点什么、唱点什么来打破这种紧张到会让人窒息的静默。
“哦……其实说全然的静默也不符实情啦!”她在心底修正了原本的想法,却忍不住又打了一次冷颤。“那些好家伙正‘嘶--嘶’地发出声音,不是吗?”
深呼吸一口,咬着唇,紧握匕首的小手微微颤抖着,应浣宁屏息朝里头踏出了第一步………
※ ※ ※
“唔……”她嘤咛出声,眼睛却还迟迟不肯张开,好像在害怕些什么,只敢慢慢用她的感觉去了解四周。
嗯……现在她正卧躺在床上,有被褥盖覆着。
守在她身旁已经好些个时辰,人是应该醒转了,虽然她的眼捡依旧是闭合着的,但从她不安于室开始圆动的眼随,可以看出她--醒来了。
“宁儿!”他轻唤着,大手覆上她的。
嗯?是--大木头?他的声音一出现,心安的感觉就立刻如满月时分的泉水立时涌涨起来,原先不明所以的疑惧全部惨遭被放逐的命运。她轻轻开启眼帘,果然呵……是他!浣宁直觉地反握住他温暖的手。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是为她把过脉,脉象还称得上平稳有力,但他犹自不放心,柔声询问道。
她藉着他手上的力量坐起身子来……动了动颈和肩膀,唯一得到的结论是--床,果然没他的胸膛好睡。
梅漱寒瞧她始终保持沈默,与平素的举止南辕北辙,忧心找上了他的眉头。他连忙伸出手掌碰了碰她的额际,为她测测温度。
“大木头,”她的手轻轻格开他的,反倒抚上了他的眉心,说道:“你不要老是皱眉嘛,好丑的!!
此言一出,他放心多了,宁儿应该没事了。
“我瞧你一出洞窟满脸都是鲜红的血,话还没说一句就倒在我怀里,你可知道我当时的心情,简直……简直……”他一反常态地说了这么许多,实在是当时的惊悸犹存哪!是这样喔?她自个儿完全没了印象。只记得好多双好多双蛇眼睛一直朝她逼近,一直……一直……应浣宁不自觉地又打起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