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喜欢就好了。”唐诺点点头,瞅着她的黑眸带了温笑。
“哎哎,别动!你别动!”突然间,喜萌扬声嚷嚷,两眼瞪着他,瞬也不瞬。
被她这么一喝,唐诺当下暂停了所有动作,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别动别动哦”像是哄小孩般喃唸着,同时一只手缓缓地往他这里伸了过来,缓缓地、缓缓地、缓缓地
有蚊子吗?他想。
倏地,唐诺觉得眼前一花,头皮吃痛,然后就看见她指间夹了根白发。
“你看你看,白头发哎!”眸子亮亮地盯着那根白发,开心得像是发现什么宝藏一样,然而,从她嘴里吐出的结论却很残酷。“喔哦,阿诺,你老喽!”
看她兴奋的模样,唐诺哭笑不得。
“我再帮你检查看看,好不好?”她毛遂自荐,话边说呢,人就靠了过去。
唐诺当机立断,立刻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她,好整以暇地说:“如果这样,你检查得到的话,请。”
“可恶!”喜萌也站了起来,撇嘴瞪他。“你分明是仗着身高欺负人嘛!”
“随你说。”耸了耸肩,他迳自拿了茶杯往外踅去,打算去添加热水。
“等等,你别走,我是好心哎!”她追跟过去,不愿放弃。
“喂,阿诺!”
二十五岁的三月夜半,爱情如沈底的芬芳茶叶,只要煮烧生活的细琐成沸水,再倾注其中,就是一壶好茶,温温润润的,吃了舌底还会留存甘味。
日复一日地啜饮,喜萌决定要在生命里种下这样的瘾
她决定了!
第八章
“小谷怎么说?他不来了吗?”
手机收了线,莉颐无奈地点头。“阿勒的工作好像出了什么大问题,情绪很不稳定,小谷得陪着他,所以今天没办法跟我们去看电影了。”
“唉好可惜,难得我们三个人的空档能凑在一起。”喜萌叹气。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莉颐打了个比方,问:“如果换成唐诺情绪不稳定,难道你会放他一个人,然后跟我们出来看电影?”
“当然不可能。”双手在胸前画了个大大的叉。
“这就是了,重色轻友是人的本性哪!”莉颐半开玩笑地说。
“啧啧何大美女,我闻到酸味喽!”手在鼻前扇呀扇的,喜萌打趣应道。
“我说的是事实嘛。”莉颐忽地皱眉。“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实在很难想像唐诺情绪失控的样子。”
“哈,我也很难想像。”喜萌顺口接话。
莉颐静了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在一起快要一年了,难道连你都没见过?”
“唔,这个嘛”仔细筛检了这一年来的记忆,她低头猛笑,那笑是沾了蜜的甜腻。“失控啊,他是会啦,不过,嘿嘿不足为外人道咧!”
莉颐拿斜眼觑她。“你不必跟我这‘外人’道,‘外人’我也猜得到你脑袋里都装些什么画面!?我就说呗,重色轻友是人的本性!”
喜萌陪笑道:“你放心,他这种情绪失控,不会成为我取消约会的理由。”
“真感人,友谊万岁!友谊万岁!友谊万岁!”
她故作正经的耍宝欢呼,差点害喜萌当街喷出狂笑。
莉颐一把环住好友的肩,接着说:“既然‘爱情诚可贵,友谊价更高’,今天下午咱们就联手踏平这块地方吧。”
喜萌的表情当场风云变色。“不会吧,要逛遍这里?”纽约纽约、华纳威秀、新光三越信义店“小姐,咱们再联络,掰掰!”挥挥手,转身走。
“喂喂喂,朱小猪,你不会这么没义气吧!?”莉颐追去拉住她的肘。
“义气?那是什么东西!”
“朱小猪,陪我啦、陪我啦”
一回家,洗了澡,她立刻瘫在床上。
呼呼呼,如果再逛下去,恐怕会出人命哪!难怪阿诺会这么说她了--“除了夜市之外,我看你逛任何地方的战斗力都低得可怜。”
他夹带着一丝宠溺的低沈嗓音,仿佛就在耳边喃着,她可以听得非常清楚。
喜萌微微笑了。趴在枕上的脑袋换了个边,目光望向窗帘钩上那五只成对的粉色小猪,明明早该倦了的眼,就是不想合上。
和唐诺交往将近一年了,无论是甜蜜的吻、结实的拥抱、指间扣握的牵手,或者电光石火间的相视而笑,都让她觉得自己处在无边的幸福中。
喜萌笑着想着,想着笑着,蓦地,她愣住了。因为,思绪里陡然闯入了不速之客,是下午莉颐提的问。
“你们在一起快要一年了,难道连你都没见过?”
当时,她们讨论的是情绪失控。唔,情绪失控的唐诺嘛好像真的只在她跟莉颐说的“那个时候”才会出现;其他时候的唐诺似乎都好得没话说,成熟稳重、认真负责、温柔体贴、见多识广、偶尔开点小玩笑
老天哪!喜萌吃惊地发现,在她印象里的唐诺竟然完美得可怕!
隐约间,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这会儿,终于泛滥成灾的疲惫已经糊了她的思考不行了,她真的不行了!
在她沈入睡乡的前一秒,喜萌莫名想起很久以前莉颐她学姊曾说过的话--
“阿诺呀,他太好了,好得让人无法靠近阿诺,适合当朋友,不适合做情人。”
只是,她实在太累太累了,以至于再没力气去探究什么
相偕步出西门叮的国宾戏院,他们刚看完了最近的热门电影。
“阿诺,你今天看电影的时候,好像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侧眼瞄他,喜萌问道。
唐诺转过头,朝她一笑。“是你心不在焉吧,否则怎么会这样问我?”
“唐大律师,不要用你擅长的语言游戏来敷衍我。”喜萌瞪他。
“不信的话,你可以考我剧情。”
既然他这么说,那她就不客气了。啪啪啪,喜萌一连丢了好几个问题,却都让他一一破解了。
“不行,这种考试方法根本鉴别不出来。”终于,她发出抗议。“你是都答出来了没错,但我还是觉得你心不在焉,至少,和平常看电影时放的心思不同。”
“是你想太多了。”他淡淡道,企图化解她的质疑。
听他这么说,喜萌猛地停下了脚步,唐诺见状,只得跟着煞车。
“怎么了?”他问。
明亮的眸子在他的脸上梭巡,似在寻索答案,半晌,她掷出了认真的问--
“阿诺,真的是我想太多吗?还是是你说太少了?”
这是一年来他们头一次吵架。
或许还称不上“吵架”,因为即使她的情绪快爆开来了,他看起来还是稳重又冷静,就像就像一名律师。
一名完美的律师。
就这样,在他住处的客厅里,他和她,两个人分占沙发的两端,沈默对峙着。
时间分秒过,就像寒水点滴打在她的心头,越来越冷,他始终不变的反应,教她几乎要打起颤了。面对现在的唐诺,她一方面气得想破口骂脏话,另方面却又酸得想任眼泪泛滥,但最后,喜萌什么都没做累得什么都没做。
是莉颐不经心的问,才让她恍然大悟的--差一点点,她差一点点就让幸福的感觉蒙眼骗了去。
为了那个问题,她想了很多,也慢慢开始了解莉颐她学姊为什么这么说唐诺了。
连唐诺自己都没发觉吧,他在人前的形象几乎堪称无懈可击,谨慎而有礼,分寸拿捏得刚刚好;面对她,他是放开了肢体距离,也愿意浇灌更多的亲密与甜蜜,但真正的幸福不该是这个样子,不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