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她淡淡地笑,“你会突然有一天冷静和理智下来吗?”
“也许我会,那会是所有事情圆满解决之后。”他说。
“你认为世界上有圆满吗?”她反问。
“从前也许没有,但今后我会努力达到。”他拍拍胸口。
她真不知道他的信心从何而来,她真是从来不曾鼓励过他啊!
“你刚才说——有件事不必傻得等许多年之后,”她问,“什幺事?”
“苏哲说你不是真要我有庞逸一样的财富和地位。”
“苏哲说的?”她皱眉。
“对不起,我痛苦时把所有的话都告诉她,她为我分析。”他坦白地说,“她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还有一位男的,也是运动员——”
“许培元,他是我的伙伴。”他笑,“我不是很合群的人,我只有他们!”
“苏哲是个女孩子。”她提醒。
“我们之间没有性别之分。”他说,“你把题目扯远了!”
“好,”她想一想,“苏哲为什幺要说那句话?”
“我想——我当局者迷,她比我看得清楚。”
“也许——她能了解我?”她低声自语。
“什幺?”他没听清楚。
“没什幺。”她抬起头,“你还没说今晚来的真正目的。”
“没有目的,”他有点窘,“我只是想不必再等许多年后,我开心得发昏,我只想立刻见你。”
“你仍不觉得自己傻吗?”她摇头。
“也许别人认为傻,我却永不后悔,”他认真地说,“若再来一次,我仍选择这条路。”
她再摇头,却没再说什幺。
“我不是那种会被表面所迷惑的人。”过了一阵她说。
“我也不会,只有你——例外。”他说,紧紧地盯着她。
她被望得极不自然。
“你会——一直把拍电影当成职业?”她胡乱找话题。
“不,我心中真正的意愿是开一间类似体育学校的学校。以前我是想培育有潜力的体育人才,现在却有点改变,我希望也能为电影界提供一些真正好身手的演员。”
“哦——”她很意外。
“拍电影之后使我了解到,大多数的电影明星都用替身,全是自己做所有动作的,只有我一个。”他想一想,“如果每个明星都能自己做到所有难度高的动作,不是会令电影更精采?”
“很好的构想,你预备几时开始?”她问。
“不能开始,”他有点腼腆,“我的钱必须全部存起来,我希望能有庞逸那幺多。”
“庞逸拥有事业。”她说。
“我不能急,只能慢慢一样样来。”
“苏哲不是告诉了你一些话吗?”她笑。
“是真的?是不是?是不是?当时你那幺讲只是为难我?”他问。
“我对你的构想很有兴趣。”她不回答他。
“那——”他凝望她半晌,“明天我开始做。”
“你太冲动,讲这话先经过大脑了吗?”她责备地问。
“我的好朋友都会帮我,我想过,教练不成问题。”他笑,“我开学校,想来学生也不成问题。”
“这幺多好条件,不必等了,的确!”她笑,“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不,成功之后,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他充满希望。
“受不起这幺大的礼。”她接头,“我宁愿见你这方面的成就,拍戏你虽好,你自己却不喜欢!”
“我可以继续演戏,我只是不愿听你自称戏子。”他冲口而出。
“我的确是。”她低唱,“我有很多副面具,也许做得太精致了,你看不出来。”
“你还认得自己的真面目吗?”他慎重地问。
“等会儿我上楼找一找,也许还找得到。”她俏皮地说。
“记得!”他把宽厚温暖的手放在她纤长的手上,“找到后留下来,明天我要看。”
她只是那幺望着他,没说好或不好。
这回他看清楚了,她的眼神不再复杂难懂了,她清澈而稳定,非常非常地样和。
“思嘉——”他的心热切起来,下意识地紧握了她的手,并捧到自己胸前,“思嘉——”
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眼光闪动——只是一剎那,她把手用力收回去。
“你还是——回去吧!”她站起来送客。
“思嘉,我——”他吃了一惊,又后悔极了,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脸上没有愠色,有的仿佛只是些羞怯。她也羞怯?
“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是吗?”她的声音也不平静,她努力控制还是泄露了出来。
“是——我回去了!”他的喜悦充满心胸,“明天我会先做事,然后来见你!”
“你不一定要来见我,”她自我挣扎着,“我们——可以通电话。”
“你讲什幺我都依你,只要你不拒绝我!”他说。
她微微盯他一眼,领先走出去。
管家还等在那儿,忠心耿耿的。
“请送潘先生出去。”思嘉说完转身上楼。
潘烈望着她背影,真的迷惑了!她真的有很多面具?
思嘉躺在床上,精神奕奕。
潘烈突然冲上她家,赶走了她所有的睡意。她完全不知道,一个男人激动起来可以不顾一切。她没有这种经验,庞逸是温和而略冷淡的,完全不能否认,潘烈的激情引起她内心的波涛。
面对潘烈,她必须装得那幺冷淡,这件事简直越来越难做了,即使她是个好演员,也抑制不了心里面的真正感情起伏。
她说自己是戏子,她是高估了自己!
潘烈提醒她记得上楼找寻真面目,然而真面目——她不知道,现在脸上的难道不是真面目?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有面具。
人很奇妙,有时以为很了解自己,想真了,却又仿佛什幺都不知道。
思嘉好矛盾,该怎幺应付潘烈?不,不能说应付,她发觉对潘烈——已不止只是好印象那幺简单了。
她喜欢接近他,也极想接近他,跟他在一起时心脏跳动都快些,那是很愉快的时光。但她知道不能接近他,更怕接近他,因为他是火。
她担心自已有一天会燃烧起来。
她的脸也发起烧来,她不得不承认,潘烈是个令她心动的男人,这种心动以前没有尝过。也许潘烈说得对,以前她不曾拥有过爱情!
爱情——她在电影里演过,在小说中看过,的确不同于她和庞逸间的,他们太平淡,太顺利,太没有火花。爱情该是潘烈那种。潘烈——她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被这样强烈如火烧,更被尊重的爱情现在正环绕着她,问题是她接不接受!
她深深吸一口气。问题是她接不接受!
她接不接受?
矛盾过后,心里留下—抹轻叹。
她是明星,是演员,用她自己口气说是戏子,她本该是这幺执着、保守的人。加上她性感的韵味,她天生于眉宇之间的风情,谁相信她内心这幺传统?她的内心觉得婚变是罪过,外遇更是不可饶恕!她的内心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
看看挂在墙上的结婚照片,她和庞逸都在笑,似乎是幸福,又似乎不是,那笑容是那样淡,淡得不可能掀起任何涟漪。
一个在银幕上演遍天下爱情戏的人,居然不懂爱情,这是怎样的讽刺?她觉得可笑,又莫名其妙地觉得可悲,她这样光芒四射,红遍整个东方的女人,竟不懂爱情。如果碰不到潘烈,她的一生就这幺默默过下去,但是,现在遇到了潘烈,她又该怎幺办?
她又想起冷感的事。
她真冷感?或庞逸令她如此?象刚才,潘烈只不过紧握了她的手,她就象火烧般的难耐,她不得不甩开他来平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