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有一点变脸,妒忌了呢!
工人们立刻替他们预备好烧烤炉,预备好食物——这种完全不用自己动手的烧烤,能有乐趣吗?
然后,四个人就坐在花园的一角,烤炉的旁边,等工人们烤好来吃。
「喂!你这个人真怪,冷冷的一句话也不说,」梅花望着怀中。「你不喜欢这儿?」
烧烤的工人们十分震惊,小梅花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开罪主人的贵客?
「他是我表哥,他不爱讲话。」怀远打圆场。
工人咽一口气,坏了,还是表少爷呢!
「人若不讲话,闷不闷?」梅花又问。「如果我这样,早就闷死八百年了!」
「人不讲话但可思想,情形是相同的。」姮宜说。
「只想不说?我不行,绝对不行,」梅花孩子气重。「如果人家骂你呢?」
她是望着怀中,但他却不答话,只微微一笑。
「哎呀!什幺都不说,我怕总有一天你会爆炸。」梅花叹一口气。
怀远显得尴尬,仿佛一切是他的错。
「对不起,表哥,梅花只是个孩子。」他说。
「难怪她这幺说。」怀中摇摇头。「除了她这幺天真直率的孩子外,恐怕没有人当面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他似乎有感慨。
也难怪,在社会上他的地位那样高,那样尊贵,许多人只要得到他点头,明天就能成百万富翁。谁还敢在他面前挑他的错和缺点?
「你喜欢如此?」姮宜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人生就是这个样子。到了如今的地步,我想改变也不可能。」
「难道你没有知心朋友?」她好奇的问。
他轻轻一笑,不再回答,只专心的吃着他的食物。
良久沉默,终于还是梅花打开话题。
「喂!宋怀远少爷,想不想打网球?」梅花问。
「好,当然。我陪你打。」怀远很兴奋。「以后你别叫我少爷。」
「不叫会大逆不道,爸爸这幺说的。」梅花伸伸舌头。
「相信我的话,不必这幺叫,老王是骇你,现在还有什幺——大逆不道呢?」怀远红着脸。
「去打网球吧!说这幺多梅花也不懂,更不会听,她是个小固执。」姮宜笑。
「是啊!爸爸也说我是个小固执,真的。」梅花眉开眼笑。她的美是会发光的,会只目瞪口呆那种。
怀远望着她一阵,终于小心翼翼的把她带走,生怕会碰坏了她似的。
「怀远——不是真的吧!」怀中喃喃自语。
「你是指梅花?」桓宜问。
他振作一下,摇摇头。
「我不指任何人。」他淡漠的。
「以前——」姮宜考虑了好久。「以前你也这幺冷漠?」
「我不记得了。」他不感兴趣的。「以前的事我都忘记了,现在只看前面。」
「怎可能忘?」
「说忘就忘,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他说得颇冷酷。
「不要骗自己,谁能没有过去?」她摇头。「过去无论是什幺,是‘它’把今天和将来堆积起来的,不能否认。」
他脸上掠过一抹阴暗,然后垂头不语。
她令他生气了吧?
「对不起,我无意的。」她立刻道歉。「我只是万分好奇,怎样出色的才女才能令你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变得半生沉默冷淡呢?」
她的声音,她的话语都是绝对真诚的。
「在大家眼中——或者她只是个平凡人。」他居然没有生气,居然肯谈这这件事。
「平凡人?!绝对不是!否则怎能吸引到你?」
「你把我看得太高了。」他冷冷一笑。
「没有。你实在是那样出色。」
「试想,除掉宋夫人的支持,我不再打理她的整盘生意,我还是什幺?」他还是冷冷的。
「至少——」她惊憎得有些结巴。「你还是哈佛的商管博士,你还是有学识,有才能,有见地,你——」
「错了!我就什幺都不是,平凡过平凡,」他冷笑起来。「哈佛商管的博士?你算过没有?太多了。」
「你太偏激——」
「你以前说得对,我是奴才,我只是宋夫人的傀儡,她一撒手,我就什幺都不是,就这幺简单。」
她惊呆了。他怎幺说这样的话?还叫宋夫人——他心中到底有着什幺?
「以前我不了解你——」
「现在你也不了解我,」他有点激动。「没有人会了解我,包括我自己!」
「是你拒绝别人的了解。」她说。
「为什幺要人了解?有这必要吗?」他反问。精光闪闪,深不见底的黑眸就停在她脸上。
「我——」她心一怯,屈服在他的注视下,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然后,好长的一段沉默,他似乎渐渐平静。
「对不起——」他站起来就走。
「你去那里?」她下意识的问。
他呆怔一下,想不到她会关心——只关心吧!
「去走走。」说完大步走开。
她很想说「我陪你」,可是——自尊心不允许。她和他——中间有奇异的矛盾吧?
她独自坐在那儿,完全没有食欲,仍吃完所有属她的食物。
她是个坚持的人,个性就是如此,改不了。
许久之后,怀远回来了,不见梅花,他有点沮丧。
「怎幺了?梅花呢?」她问。
「她的朋友来了,把她带走。」他没精打采。
「什幺人?就是晚上带他跳舞的?」
「是个乡下男孩子,不过长得很好看。」怀远有点失神。「很年轻。」
「你——可是吃醋?」她悄悄打趣。
「啊——不。」他急忙否认。「表哥呢?」
「我想——我讲了一些他不喜欢所的话触怒了他。」她也懊恼。
「不会的,表哥是做大事的人,气量大。」
「我不能忍受他的悲观。」她说。
「悲观?!你错了,」怀远笑起来。「在商场上的那种狠劲,我相信你见了会怕。」
「会吗?」她不再说什幺,因为怀中也回来了。
「想不到这别墅还保持得那幺好,」怀中空泛的说:「和当年没有分别。」
「当然,这是宋家的根,爸爸当年——」怀远警觉的看姮宜一眼,不再说下去。
姮宜皱眉,很多事仿佛他们在避忌她似,的,她不大开心,她又不是诸事八卦之人。
「姮宜,可愿打一场网球?」怀中的视线又到她脸上。
「啊——网球,」她已站起来,脸上泛起一种十分动人的光辉。「现在吗?」
某种适当的时候,女人是会发光的。
除夕舞会是那样热闹,那样盛大,在美国—直过小家庭生活的姮宜,除了在电视、电影上,简直做梦也没有想象过这样的场面。
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几乎全被请到了。
宋夫人,宋怀中的宴会,被请的人深觉光荣,没请到的千方百计的想找张请帖。几乎这是城中年尾最大的一件事了。
姮宜并不适合这种场合,虽然她穿件纯白的晚装十分出色,怀远又寸步不离的陪伴她,她仍觉烦闷。
她想要的舞会是一班年轻人无拘无束的在一起,而不是与这些大亨巨头们应酬。
许多人都到她面前来自我介绍,客气恭敬又羡慕的,那些人又误会了什幺?她是被选定为宋怀远的女人?这——这令她越发扫兴了。
看一看远在中间的宋夫人,她与平日简直是两个人,她周旋宾客之间非常快乐,非常享受似的,而且她的仪态——的确高人一等似的。
姮宜知道,她永远学不来宋夫人。
怀中一直陪伴在宋夫人身旁,象她猜的一样,在这种场合他依然冷漠,就越显得他高贵——是,就是这两个字,他给人十分高贵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