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是个不大肯妥协的男人。
怀远呢?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这根本不是舞会,是交际会。」他说:「大家只站在那里寒暄谈话,闷死人。」
「忍耐点,怀远,」姮宜的清淡自然另有一种风味。「这是安悌的舞会,我们要令她快乐。」
「哎——是。」他摇摇头。「和我想象中的舞会差得太远,太远。」
「有机会我们可以另开一个。」她说。
「好啊!在别墅开——」他住口,傻兮兮的对她笑。
「别墅太远,交通不方便,或在——在学校给我的宿舍里面?」她笑。
「但是——」
「我们去接梅花出来,不就行了?」她看透一切的。
「你——你——不许笑我。」他脸红了。
「喜欢一个人是正大光明的,我为什幺要笑你?」她拍拍他。「我们是兄妹,我帮助你。」
「你真肯帮我?」他惊喜。
她眨眨眼,做一个好俏皮的表情。
「可是——你也得有个舞伴。」
「别操心,这是小事。」她一点也不在乎。「明天我们就开始着手办理。」
「如果时间凑得好,也请怀中。」他说。
她看一眼宋夫人身边的怀中,摇摇头。
「相信他对今夜的舞会感兴趣些。」她说。
「我会问他。他的脾气很难捉摸或者他会答应也不一定。」他说。
突然,宋怀中在舞池中央拍拍手,宣布舞会开始。乐队开始奏音乐,他挽了宋夫人走进舞池。
管家走近怀远和姮宜,低声说:
「夫人吩咐,少爷和小姐也要跳这曲。」
一声「夫人吩咐」,没有人可以违抗,怀远挽了微皱眉心的姮宜开始跳,四周传来如雷般掌声。
姮宜下意识的望望,只见宋怀中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心中一腔兴致成为懊恼。
宋怀中——他是什幺意思?
半个曲子之后,陆续有人涌进舞池。
姮宜叹口气。
「怎幺了?」怀远关心的问。
「今夜之后,我们—之间水洗也不清了。」她说。
「我们之间——」怀远「啊」了一声,这才想起。「真对不起,我没预料到妈妈会如此安排。」
「算了。事已至此,以后可要特别小心,」她摇摇头。「安悌怎幺不明白,感情的事岂可安排?」
「是啊!我们相处只象兄妹。」他说:「不如明天跟她讲清楚,免得再生误会。」
「最好把梅花带给她看。」
「不行!老天,这玩笑千万不能开,」他小声叫。「我不能预料会发生什幺事。」
「会发生什幺事呢?你喜欢梅花,这有什幺不对?」
「不,不,不,」他十分着急。「你不明白妈妈,她的思想和我们不同。」
「那怎幺办?迟早她会知道。」
「迟些再算,」他有点懊丧。「而且——梅花那幺小,又有其它男朋友,我还不知道——」
「要追就要加把力,」她笑。「我相信你还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吧!」
「怎幺——表示?」他脸红。
「带她出来玩,看电影,喝茶,逛街,我相信她会喜欢的。」她说。
「你——能帮我约她吗?」他问。
「勇敢一点,怀远,对自己喜欢的人要不顾一切,」她笑,「约都不敢约,怎幺行呢?」
「我——想一想。」他只这幺说。
一曲完了,他们回到原位。从此,他们就不得安宁了,川流不息的人来请姮宜跳舞,怀远只好也出去应酬一下,或请别的女孩子跳一曲什幺的。
最后,怀中过来了。
「看来,我们应该交换跳一曲。」他望着怀远。
「是,我该去请妈妈。」怀远离开了。
怀中温暖的手握住姮宜的,她心底突然抖一下,也不知道为什幺,她十分不自在。
他拥着她的腰在池中转时,她的思想,意念都乱了,也跟着转啊转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然后,她发觉他的眸子在她脸上,仿佛望着她好久,好久了。
她太窘,连忙把头低下来——从来不是这幺害羞的女人啊!今夜何其怪异。
「你象不怎幺开心。」他问。
冷漠的声音中有一丝似真似幻的温暖。
「完全不是我想象的舞会,」她不敢望他。「太正式了,好象交易商场,大家在应酬。」
「这是你将来必须面对的。」
「我?!不可能,」她笑起来,紧张也松弛一些;「我知道将怎样安排自己生活。」
「有时命运安排是不由自己的。」他还是望着她。
「放心。有的人会由命运安排,但不是我,」她肯定的扬起头,面对着他。(她已忘了那份不自在。)「我是那种必须由自己安排一切的人。」
「这幺肯定?」
「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她吸一口气。
他凝望她一阵。
「或者——我看错了你,」他摇摇头。「不过,这又有什幺关系呢?」
「是没有关系,我是我,你是你,毫不相关的两个个体。」她好强的说。
「明天一早我回欧洲。」他忽然说。
她眼光闪一闪,笑了。
「想来你是无法参加另一个不同形式的舞会。」
「什幺时候?」他问。
根本还没定日子呢,她只能硬着头皮说:
「元宵。农历正月十五。」
「很好的日子。」他捏一捏她的手。
音乐结束,他送她回去。舞会也到此结束。
怀中,怀远陪着宋夫人送客,她不想参与其事,免被更多人误会。
她躲在一角,始终在想:怀中捏一捏她的手,可有什幺意义?可有?
客人走完了,宋夫人先上楼休息,两个男孩子朝她走过来。
「这种应酬真累人。」怀远抱怨。「要请那幺多不相干的女人跳舞。」
怀中微微一笑,说「失陪」,也上楼去了。
「累就休息吧!」她说。
「知道吗?好多人问起你是谁,真是八卦。」他说。
「若不是因为你,别人才没兴趣知道我是谁呢!」她无可奈何。「水洗都不清了。」
「真对不起——」
「又不是你故意弄出来的,」她说:「算了。现在唯一的方法是梅花快些登场,我也找个正牌男朋友。」
「妈妈一定会处我们极刑。」他笑。
「这幺严重?」她不以为意。「安悌是开通的人,她会明白有很多事可以勉强,唯独感情不能。」
「但愿如此。」
「怎幺一点信心也没有?」
「我想,我比你更了解妈妈。」他说。
「太远的事,我们也不必谈了。」她欲上楼。
怀中却又从楼梯上下来。
「有点肚饿,想吃点东西。」他说。
「我陪你,我想喝杯牛奶。」她立刻说。
不知道为什幺有这勇气,因为明天他要离开。
但是他和她,根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们在小圆桌上对坐着。
她心中又漾起涟漪,他——曾捏她手心。
「下一次什幺时候来?」她吸一口气,问。
「不知道,当有需要时就会来。」他说。
「需要时?」
「当赚一笔大钱,或各种企业中有什幺变动,或特殊的情报,我都会来。」
「你们集团中有几架飞机?」
「四架。除我外,很多高级执行人员可用。」他说:「时间就是金钱。」
「现在你心中除了做生意和金钱外,还有什幺?」她问得相当尖锐。
「没有了。」他坦然说。
「你不觉得这很可悲?」她问。
「这很实在,—点也不可悲,」他冷静的,「很多事想起来很美好,其实都虚无飘渺,做生意和金钱都是很实在的东西,你明白吗?」
「你完全放弃了精神上的追求?」她问。
他想了—下,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