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講得很好!」他看看地址,「很近,就在經天母的路上,我可以散步過去。」
她站起來,大方地向他伸出右手。
「先謝謝你,希望你成功!」她笑著說,「別告訴玫瑰的媽媽,他們不知道我來找你!」
他握著她的手,亮亮的眼睛停在她臉上。
「我盡力辦這件事?也很高興認識你!」他說。
她洒脫不在意地笑一笑,大步走出去。
關上辦公室門,她發現他跟了出來。用不著送啊!這么客气做什么?他從走廊往下望,看見等在樓下的立奧,他轉向她。
「你的男朋友?」他問得好唐突。
「不是!」她聳聳肩,「他愛的是施薇亞,而我的男朋友叫韋皓!」
她頭也不回地大步去了。一分鐘后,他們的摩托車馳出校園,消失在公路上……
奇妙的女孩子,杜之穎!
以哲慢慢踱回辦公室。坦白得像一張紙,天真無邪得像個小女孩,熱铡⑸屏嫉孟駛天使,又那么豪爽,那么開朗,怎樣的女孩子?他迷惑了!
他是心理專家,他從不注意外表,他專門發掘深奧的東西,之穎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走到寫字台邊,拿起那張地址念几遍,他已記住了—他要牢牢的記住,他知道,他不會只去一次!
他在計划,明天晚上,可以去嗎?
但愿那叫玫瑰的小女孩帶給他幸撸�
是一個很美的夜。清朗、柔美的月光洒滿了小徑,施家別墅外的几戶人家靜謐而安詳,一陣又一陣朴實動人的吉他聲是周遭唯一的點綴。
昨日的一場大雨使屋前的草地依舊潮濕,看完書的之穎好坐在石階上。已經九點鐘,不會有人來,昨天那個程以哲也不會來了。她穿了條短褲,一件背心型的邉由溃癸L有點涼,她多披了一條大毛巾。她眼眸深邃透剔,閃動有如星辰。她安靜地坐著,凝注黑暗中大片田野,無言地彈著那首《旋轉人生》。
她彈得那么專注,那么凝神,她把對人生的全部熱愛用手指透過吉他彈了出來,使這首曲子活生生地跳躍在空中。人生是美麗的,只要腳踏實地,抱定宗旨,充滿信心、盼望与愛心,生命途上必為你開放美麗的花朵。
小徑上緩緩地走來一人,修長而洒脫。米色的衣飾在夜色中分外顯明。他走得很穩定,很有教養。他不是活潑的韋皓,也不是傲慢、專橫的李立奧,更不是過分体貼溫柔的潘定邦,在此地,他是個陌生人。
遠遠的他就看見了彈吉他的女孩,她必是之穎了,只有她才會那么無拘束地坐在地上,只有她才會穿得那么隨便。他的心胸像小溪流水緩緩流過,那是愉快,是喜悅,是安适。他站定在之穎面前。
凝神在吉他聲中的之穎覺得眼前一黑,有一團黑影阻擋了她的視線。她愕然抬起頭,是立奧吧?只有他才會來得這么突然,他已設法見到了施薇亞?他已解決了滿有把握的感情糾紛?他是來報告喜訊的吧?
「噢!你!」她看清了是誰時,不由得高興地跳起來,「程以哲,你很守信用!」
「這是我的工作!」他微笑。他看來似乎很穩重,可是看他生動的眸子,一定有活躍的,豪放的,甚至于不羈的另一面。
「可惜太晚了,這個時候慧玲不會放玫瑰出來!」她望著他。她很自然地有親近他的念頭。
「不要緊,先來熟悉環境2」他不在意地在石階上坐下來,拿起之穎的吉他。
「熟悉環境?」她稚气地笑著,重新坐下,「你是間諜?是偵探?」
「差不多,是心理的間諜和偵探!」他說,輕輕地彈了几個音符,指法很純熟。
「你會彈吉他?」她惊喜地問。會彈吉他的男孩子多半喜歡唱熱門音樂,吵得人頭痛,她沒好感。唯一來往的韋皓,卻對吉他毫無興趣。對以哲——雖然他們那么陌生,雖然他們還不是朋友,她有發現新大陸般的喜悅。
「這是陶冶心靈、自娛的最好方法!」他又彈几個音符。
「你也唱民歌?」她開心起來,她找到一個同志。
「我喜歡巴克歐文的,」他眨眨眼,「他的鄉音最重,我喜歡那种泥土味和青草昧!」
「哎——」她樂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他們喜歡的歌手雖然不同,欣賞力卻同樣高。他說鄉音,說泥土味和青草味,多妙的一件事!「真沒想到,程以哲,你不是心理專家嗎?」
「心理專家不能喜歡民歌?誰規定的?」他眼中隱有促挾的笑意。
「所有的專家不都是戴著近視眼鏡,一平二板,三正四方的嗎?講起話來愈是高深莫測,愈是別人不懂,自己也未必明白的愈專得厲害嗎?」她噰呱呱的,「你這樣的專家,叫我怎能不怀疑?」
「如果你不提專家兩個字,我會更感謝你一點!」他很風趣,「事實上我學醫,也修心理學,如此而已!」
「原來還是個醫生!」她扮著鬼臉,「醫生的名銜還不如專家來得唬人!」
「我唬人嗎?」他低下頭調弄一陣琴弦,「你學什么的?說不定將來的名銜比我更唬人!」
「外交!」她揚一揚頭,稚气的自傲。
「噢!是個有几重面孔的人物呢!」他打趣。
「算了,我能有几重面孔,天都塌了,」她聳聳肩。「我愛多管閒事,我不善于交朋友。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叫我口是心非馬上臉紅。我的功課很好,成績有資格申請外國學校獎學金,要我做個有几重面孔的成功外交官,永遠不可能!」她坦率又稚气,想到什么就講什么,「我啊!直看,橫看,正看,反看,上看,下看,四面八方都是杜之穎!」
他忍住那份沖上來的笑意。這個女孩子真有意思,她正如自己所說的,完全不會隱藏。他喜歡她這份天真,這份直率,這份坦白,這份毫不做作的稚气。
「杜之穎不好嗎?我擔保沒有人像你!」他說。
「你以為又會有人像你了?」她听不出他贊美的意思,「看看你的指頭,可是十只一般長短?人怎能相同?」
他不回答她的話,徑自彈起一首歌,是仙蒂蕭唱的《線上的木偶》,彈得好靈活,好生動。
「你也會唱流行曲?」她歪著頭。
「這一首是—九六九年歐洲各國歌曲比賽的冠軍,」他自顧自的說,「線上的木偶是被牽著動的,所以說,做一個真正表現自我的人,是件幸福的事!」
「轉彎抹角的說話,陰險!」她笑起來。
他又彈了一陣,然后停了下來。
「每個晚上你都獨自坐在這儿彈吉他?」他問得突然。
「是啊!當然在做完功課之后!」她說。
「那你的那個韋皓不來陪你?你眼中很孤獨呢!」他說。
「韋皓?!」她呆一下,他怎么知道?好一陣才記得昨天自己說出來的,「有時他會來,不過,他來了我仍然彈吉他——哎,誰說我孤獨了?」
「你的眼睛告訴我的!」他很肯定,「如果你精神有寄托,很穩定,你不會多管閒事!」
「這真是謬論!」她從他手里拿回吉他,「我的朋友不多,但——都是最好的,了解的,知心的!爸爸媽媽也對我好,我還有吉他和書本,誰敢說我孤獨?」
「我說的!」他看著她,眼中光芒那么強烈,那么堅定,像不可搖動的大山,令人無法不信服。
她皺皺鼻子,心里信服嘴上可不服輸,她不習慣被人壓下去。這兩天怎么回事?先有立奧后有以哲,他們都是自信而剛強的人。立奧在外表上表現出來,以哲卻是內蘊的,他們倆都是特別的男孩!
「我偏不信你那一套!」她固執地笑著。
「若你都不肯信,讓我怎么去幫助玫瑰?」他說。
「我和玫瑰是兩件事,對嗎?」她反問。
「看來,你也需要幫助呢!」他站起來,「玫瑰住在這里?」他指著愛蓮的家。
「不,是那一家。」她也站起來。忽然看見愛蓮站在窗前注視他們。「喂!出來嗎?文愛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