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他点头。“你已经比我想象中好得多,但儿女人—一我也许太过分偏激。”
“我不帮自己同性,我们是有许多缺点,”她笑。“我也有不少。”
“但你理智,你努力不犯错。”他说得中肯。
“妈妈最不欣赏我的理智。”她突然说。
“哦——”他似不懂。
“她怕我永远孤独下去。”她笑。她不知道怎幺就这幺讲了,而且讲得如此坦率。“理智令我看很多人,很多事不顺眼,我没有朋友。”
他没有出声,眼中却有似赞许的光芒。
他看来被鼓励了。
“我并不在乎。”她又说:“朋友再多也没有用,我只要求一两个心灵相通的就够。”
“我想,就算这一两个也难求。”他说。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就在这一霎那间,他们的心灵就似乎相通了。
那是种很特别的感觉,但——他们都能了解,这就是心灵相通。
“是——我相信是!”她说。心中喜悦无限。
他点点头,再点点头,然后,无缘无故叹息。
“你——为什幺叹息?”平时她绝对不会问,但此时此地不同,内心里,她已当他是朋友。
外表也许不是,甚至永远不是。
“我觉得——很快乐。”他认真的说。
快乐,是种感觉。对了,就是感觉,他们之间的—切是感觉,不必用任何言语说出来的。
她微笑,因为他说快乐。
阿婶轻悄的走了出来。
“小美还没回来,要不要先开晚饭?”她问。
“啊—一是,”他的视线仍在姮柔脸上。“可以先开,留给他们。”
阿婶又轻消的退开,她轻悄得似乎完全没打扰过他们。
他们始终互相凝望着,那样平静,那样安详。那样恒久——那样温柔。
“其实,我们可以等他们。”她说;
“等他们?不,不必,他们——”突然问,他呆怔一下,脸上所有的神色都消失了,他变回了原来的他。“不必等,我们肚子俄了,不是吗?”
她看见他突然的转变,似乎懂又似乎不懂,但——她并不太介意,因为她曾经看见过他不同的另一面。
深夜,亦天送姮柔回家。
小美和陆健一直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姮柔总不能留在亦天那儿过夜,不是吗?
他们还是从后面的信道出来的。
其实她早想到可以从这儿出来,对方的人不会知道,但——她没有说。内心里她希望留在他那儿?
自然,他也知道,也同样没有提,难道他心里所想的和她一样?
坐出租车回家总是很快,无论多远也一下子就到了。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这幺晚—一谢谢你送我。”下车时她说。
他站在车门边,凝目望她——也许是夜,也许是路灯,也许是四周的环境!她觉得他今夜眼光不同。
“其实—一我一早可以送你回来。”他说。
“为什幺—一不送?”她问。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说话困难。
“不知道。”他说得这样坦白。
“但——一定有原因的。”她不放松。
她有感觉,这——对她很重要。
“我想—一我不能确定,”他也说得极困难。“屋子里有你——多一个人是很好的事。”
但“有时”和“多一个人”是不同的,他怎能混为一谈?
“阿婶—一也在屋子里。”她站在门边,就是不肯推门进去。
今夜她是下定决心弄清一切吗?
“是。她也在屋子里,但那是不同的。”他的话虽不流畅,但眼光却是绝对坚定的。“她和你——不同。”
她吸一口气,心中暖暖的。
“她和你不同”,虽然没有清楚的说明什幺,但她懂,她感觉得到他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一切是感觉,真的。
“谢谢你—一这幺告诉我。”她点头。
“本来应该——早一点告诉你,”他突然又说:“我觉得突然,又不知道你要不要听。”
“我自然是要听,早——在什幺时候?”
“我不清楚——或者你一直在背后跟着我,”他淡淡的笑了。“跟我到儿童乐园,我觉得——背后有你是很好的—件事。”
“那幺早?”她轻声问。
她的眼中也有“星”一样的光芒,她并不知道,因为看见的只是他。就像他,他的视线那样坚定,那样深切,他自己也看不见,看见的只是她。
“或许更早,我不知道,”他说得好充实。“因为许多事是你来到公司之后——才有的。”
“我带给你们麻烦。”她说。
“麻烦原本就有,你来—一反而振奋了我们。”他说。
“我没想到情形会是这样。”她轻轻摇头。
他再凝望她一阵,转身回到车上。
“告诉你之后,心中舒服多了。”他说。
汽车飞驰而去。
她深深,深深吸一口气,才能把情绪平复。
她想告诉他的是,听了他的话之后,她心中舒服多了,至少——没有那幺多矛盾。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感觉是双方都有的。
正要进门,黑暗里闪出一个黑影,震惊之际,连大门也忘了开。
但——不是曾雄。
“你?白翎!”她意外的睁大眼睛。
“很惊讶,是不是?”白翎笑。“不是你自己要求不见曾雄吗?我又被派来了。”
“这幺晚——有重要事?”她问。
白翎至少比豺狼般的曾雄好太多了。
“我并不希望这幺晚,是你回来的迟。”白翎靠在墙上,她永远是这个懒懒、冷冷的模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姮柔说:“我——”
“真同斯亦天卿卿我我?”白翎笑。
“没有——怎幺会呢?刚才只是——”
“我听见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白翎揉揉鼻尖。“斯亦天何等人?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你——很了解他?”姮柔忍不住问。
“不了解他的‘真人’,了解他的资料,”白翎说:“他眼中没有女人,任何一个。”
但—一亦天是这样的吗?
“当然,现在得除你之外,”白翎的眼光令姮柔窘迫。
“我们都知道斯亦天如一块高速钢,永远刚硬,但——今夜让我看到一丝柔,这是我的运气。”
姮柔半垂着头,不知该说什幺。
“当然,我相信你还没有本事溶钢,但你叫姮柔,是有点道理的,是吧?”白翎又说。
姮柔胀红了脸,尴尬极了
“你——开我玩笑。”她说。
认识白翎以来,今夜第—次能跟她好好谈谈,而且没有什幺敌意。
“我是不开玩笑的人,我宁愿打架,”白翎摇摇头。“我不像女人,也不喜欢女人。”
姮柔不明白她为什幺要这幺说。
“但现在——我竟有点羡慕你。”白翎又说。
“我不明白。”
“斯亦天对你非常好,你也不明白?”白翎说。
“这——他对任何人都好,我是指——公司里的人。”姮柔又红了脸。
“任何人是他的兄弟,是他的手足,他们同生共死,但你不是。”白翎说。
“我现在也是他的职员。”她说。
“怎幺同呢?你还是我们的人呢!”白翎笑。
“我—一的确身分尴尬,我并不愿弄成这样,”姮柔说,“我现在才明白什幺叫身不由己!”
“你是有点无辜,”白翎今夜的态度是大不同了。“以前我以为你贪钱,后来—一”
姮柔望着她,过了半晌,她才说:
“你能那样强硬对陈先生,我欣赏你的个性,”停一停又说:“不过你会很危险,知不知道?”
“危险?”姮柔问。
“曾雄绝对不是个好东西,我不明白陈先生为什幺要用他,”白翎的不满原来在此。“这对大家都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