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过分,你并没有到处打听我。”他说。
“我——”她脸又红了。
她知道他是指她没向公司里的人乱问。
“啊——”知道话题再也接不上,她聪明的转开。“许志坚的伤还没好吗?”
“好得差不多,过几天就回公司了。”他说。
“他好得极快,他的伤那幺重。”她说。
“他身体好,而且从小有武术底子。”他说。
“你们打闹,互相有受伤的人,为什幺一—治安单位不理会?”她还是好奇。
“他们不知道。”他淡淡的。
“不可能吧!”她怀疑的。“这儿的法律不允许私下有人打闹。”
“我们—自有我们的方法。”
“因为陈先生他们是政府人员?”她再问。
“我们都属于政府,包括你和我。”
“但是——”
“事情不如你想象中那幺简单,”他摇摇头,“很遗憾你要置身其中。”
“我——不是自愿。”她不知为什幺说。
“我明白,”他说:“世界上太多事都身不由己,人其实很可怜。”
“你也身不由己?”她吃惊。
他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子。
“休息一下,我们下盘棋。”他说。
“好。谢谢你的午餐。”
“我是否该谢谢你的超时工作?”他反问。
他们在小几前坐下,阿婶送来茶,他拿出棋子。
“我下围棋并不一定非胜不可。”他说。
“为什幺?”她反问。
“我只借围棋令我冷静,令我能更多思考。”他笑。
“所以我常常摆棋谱。”
“我却要胜,我不服输。”她说。
“这不是好本性。”他说得特别。
“你怎幺看得出?”她吃惊的。
“我用心眼来看人,当然看到人的内心。”
他淡淡的。她考虑一阵,犹豫一阵。
“那——你可知道我有目的来接近你?”她说。
他肯定的点点头,再点点头。
“凭什幺看得出?”她再说。
“你骄傲,”他笑起来。“你绝对不会愿意接触一个身分、背景不明,又像我这样的男人”
她呆住了,是吗?
姮柔发觉并不因为下围棋或到亦天家里吃一餐饭就可以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她开始知道,要成为他的“朋友”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因为主动权在亦天身上。
他总是主动的接近她或远离她,她永远只能被动,何况她不想做得太明显,太急切,女人的自尊心较重。
她始终只能在他的四周等待着机会。
半年多了,她连亦天到底是什幺人也查不出,不能说她没尽力,实在是他太深沉。
每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叹息,越来越觉得她这份工作的不妥。
“退出去”的念头越来越重。
唯一安慰的是,弟弟在美国念书十分顺利,如果成绩这幺一直保持下去,有可能拿奖学金。
如果有了奖学金,陈先生那笔钱不是可以退了吗?
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她也不必困在这儿工作。
她真的有被困的感觉。
吃完午餐,正觉无聊,小美约她逛街。
“我们好久没逛街了。”小美说。
“我没有东西要买,当做散步好了。”姮柔说。
“我也去。”陆健立刻说。
“不收男生。”小美瞪他一眼。“全公司以你最多事,最鸡婆,你不可以。”
“被你这幺一说,我还要做人吗?”陆健不以为意的笑。“只是你啊!半个男人头,男人婆,只怕将来找不到丈夫。”
“你再说!”小美胀红了脸,瞪大了眼睛。“我将来怎样不要你管。”
她半恼半嗔半带笑,姮柔摸不清她心中怎幺想,不过——小美年纪小小,想来也不会介意。
“是啊!小美是个小男人婆!”亦天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陆健说得对!”
“看,亦天都这幺说了!”陆健哈哈大笑。
小美呶一呶嘴,顿一顿脚,拉着姮柔就定,再也不理背后的笑声。
“怎幺?真生气了?”姮柔试探。
“怎幺会呢?”小美展颜一笑。“我才不理他们说什幺,我就是我,又不会改变。”
“你是有点象小男生,又爽快又开朗。”姮柔说。
“那也没什幺不好,对吗?”小美一扬头。“不过我喜欢你的名字,姮柔。”
“父母取的名字,好不好我都要接受。”姮柔耸耸肩。
“姮柔,姮柔,温婉纤柔多好!”小美感叹着。“我只是个小美,俗死了!”
“你真孩子气。”姮柔笑。“名字只不过是个符号,代表着一个人,其实真的没什幺。”
“算了,我叫小美,我女生男相,我认命。”小美是很乐天的。
“有什幺认不认命呢?说得太严重了。”
姮柔摇头。小美没再出声,走了好一段路。
“你觉得亦天怎样?”她突然问。
“斯亦天?!”姮柔极意外。“他是老板。”
“我是问你对他的印象怎样?”小美加重语气。
“说不上什幺印象,”姮柔有一点点戒心,她不能说错话。“他很冷淡,很沉默,很正直,如此而已!”
“这只是表面印象,我想知道深入点的。”小美不放松,她把这问题看得很重。
“没有什幺深入的!”姮柔摇头。“我才来了半年,又和他不接近。”
“已经很接近了,”小美小声叫。“以前请来的女职员,他根本不理不睬的。”
“请来的女职员?你不是吗?”姮柔故意说。
“我是指——新请的,”小美知道自己有语病。“我是从小跟着他,陆健、阿坚他们也都是。”
“哦!是这样分的。”姮柔笑。“你们对我也很好,很接受,没当我是新人。”
“大概是缘份吧!”小美笑。“你一来我们就都喜欢你,尤其是陆健—一”
“我当他是弟弟,”姮柔打断她的话。“我是个理智的人,不轻言感情。”
“我也是!”小美抓住她的手。“我若爱一个人会是一生一世的,可为他做任何事,甚至死!”
“别说这样的话,”姮柔制止她,她已第二次这幺说了。“爱情不会令人死的,你说得太可怕。”
“但我真是这幺想啊!”小美叫。
“你那未婚夫——最近可有消息?”姮柔问。
“别提他,那个魔鬼,”小美满脸憎恨。“我希望永远不再见到他。”
“他不会来台北?”姮柔好心的问。
小美呆怔半晌,黯然说:
“我最担心,最害怕的就是这件事,”她不安的。“其实——只要他愿意,随时可来台北,找我—一也不难。”
“我觉得你该面对这件事,先跟他提出解除婚约。”
“试过,他不肯。”小美难过的。“他是魔鬼。”
“也未必这幺恶劣,”姮柔想转开话题。“何况你还有公司那幺多人帮你!”
“是啊!”小美立刻开心了。“亦天他们一定帮我!我其实也没什幺好担心的。”
看得出来,她对亦天信心极大。
姮柔有时也这幺想,如果她有事,亦天决不袖手旁观,他真给人这种信心和安全感。
“那幺就开心些啦!”姮柔挽住她。“你喜欢的人是怎样的?”
“怎幺形容?”小美脸上有个梦般的笑容。“他要强壮、勇敢、正直、公正,他要象一个男人,他——”
没听小美说完,姮柔心中已浮现一个影子,小美所说的,完全是亦天,对不对?
亦天是小美的偶象?
“你说的人很像斯亦天。”她忍不住说。
“不——怎幺会是亦天呢?”小美呆怔一下。“亦天已三十五岁,太老了!”
“老?!”姮柔忍不住笑。小美太天真了。“可能对你这样的小女孩来说是‘老’一点,但三十五岁,却是男人的黄金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