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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没有别的亲人吗?」

  「当然应该有,像我们也有一样,」宁儿想一想,「其实我们跟她们很像。」

  「是。我和你,姑姑和诺宜。」雪曼眼睛发光。「这么巧,大概就是所谓的缘。」

  「想不想去看她们。」

  「不要日日打扰她们。」雪曼摇头,「姑姑平日一定也有她要做的事,否则何以维生。」

  「阿姨,那么你何以维生?」宁儿笑着摇头。

  突然间她笑容凝住,眼睛也定住了。宁儿从她视线望去,看到高大英俊,漂亮出色的何啸天――是何啸天吗?外貌一样,神情气质却完全不同。

  他从二楼自动电梯下来,单手插在裤袋,潇洒中带着严肃。眼中光芒异常自信,那一丝不自觉的傲然十分动人。

  他也看见她们,犹豫一下,慢慢走过来。

  「雪曼,宁儿。」他伸出手。

  雪曼不自然地跟他握一下。

  「你回来了。」宁儿有强烈陌生的感觉。

  「刚办完事。」他指指楼上,神情正经得令人不信。「公司在楼上。」

  「回家?」宁儿有强烈接近他的冲动。「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约了人,有机会再见。」他微笑动人,视线掠过宁儿,在雪曼脸上停留片刻。点点头,大踏步走开。

  「他真是何啸天?」宁儿忍不住问。

  深夜,宁儿仍在做功课,回一趟新加坡把一些功课都堆积起来,假期就结束,非得赶一赶不可。

  有点肚饿,想起楼下雪柜里的粟子蛋糕,再也忍不住地往楼下跑。

  雪曼卧室亮着灯。

  「阿姨,」宁儿敲门又探头进去,雪曼在修改早晨那幅设计图,「还不睡?」

  「不知道是否因逛街人很兴奋,睡不着。」雪曼抬起头。

  「不满意这幅设计?」宁儿问。从早晨修改到现在仍不放下,这是少有的情形。

  「想改,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而且越看越觉得不顺眼。」雪曼随手把设计图扔开。「你呢?」

  「下楼吃粟子蛋糕。」

  「我陪你。」雪曼少有的好兴致。

  工人都睡了,她们俩在厨房自己动手,在雪柜里搬出不少食物。对雪曼来说,一切新奇,陆学森在时,她这女主人从不进厨房的。

  「我发觉离开几天你看来不同。」宁儿说。

  「我也感觉到改变,」雪曼笑,「好象一切可以从头开始,重新来过,非常开心。」

  「什么事令你如此?」

  「不知道,当然最重要是你,还有你的朋友,所有人,加上气氛,就是这样。」

  「珠姐说何哲陪你呼圣诞餐。」

  「不是你安排的吗?」

  「是他的心思。」宁儿笑。「他是个很温暖的人,很能替人设想。」

  「如果你在就好了。」雪曼摇摇头。「你在身边,所有有事都好些,感觉也好些。你最好永远陪着我。」

  「阿姨,」宁儿考虑一下。「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这么过一辈子?」

  「难道不该?」

  「姨丈和你的感情虽然好,你却该为自己打算。现在是九十年代。」

  「我没有想过,也不愿想。」雪曼眼中有难懂的神色,「目前的一切我很满意。」

  「这是你的真心话?」宁儿打趣。

  「是。当然是。」雪曼居然红了脸。

  「阿姨,我觉得你应该打开大门走出去,接触社会,体验一下生活,然后再为自己下个决定。」

  「我不是也接触朋友,也跟你外出吗?」

  「那不同,你该真正接触社会,」宁儿由衷地,「这些年你生活在象牙塔里。」

  「也没什么不好。」

  「姨丈在时我不敢多话,如今我若不说是太浪费了你,外面的世界好大好大,值得我们伸出头去探索,真的。」

  「但是,我不习惯。」

  「妈妈说你是受保护动物,天生应该在家中享福,我认为不对。」

  「我怕走出大门就撞板。」

  「外面并不那么可怕,何况以你的条件你可以对任何人或事有选择权,安全很多。」

  「说一大堆话,你想我怎样?」雪曼问。

  「就是放开怀抱,接受新的人和事,」宁儿坦率,「何哲说得对,先从晨运开始。」

  「请勿忘记我是阿姨,不是你们同年龄的朋友。」

  「别人三十八岁还可以选杰出青年,你好象是退休的隐士。就算姨丈在,他也不见得喜欢你这样。」

  「其实学森也总鼓励我外出,他一直要我参加慈善公益的事,可是我怕。」

  「怕?怕什么?」

  「哎――」雪曼知道说溜了嘴。「或者该说是懒,我最怕人多,人一多我就烦。我更怕去当什么总理主席,还要开会,可怕。」

  「妈妈说得对,其实你内心还十分孩子气,你结婚太早。」

  「不不不,这与结婚早晚无关,姑姑说或者我早婚避开了许多情劫,是幸福。」

  「这是什么话?避开情劫?」宁儿愕然。

  「不不,」雪曼越说越乱,「姑姑说我有对多情的眼睛――哎!姑姑开玩笑的。」

  「你多情吗?阿姨?」宁儿凝望着她。

  「不――我专一。极专一。」她不自然。

  「姨丈是第一个男朋友?」宁儿说。

  「唯一的一个。」雪曼强调。「我才十八岁,能认识多少男孩子呢?」

  宁儿把杯盘放进水槽,东西吃完理该上楼休息,她却有意犹未尽之感。看雪曼,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的思想比年龄古老三十年。」宁儿说。

  「宁愿如此。现代人的观念很可怕,无论对婚姻,对感情,我不能接受。」

  「但现代人许多观念更合乎人性,也比较合理,像离婚就是。」宁儿说:「现代人不合则分,总比以前没感情却死忍好。」

  「我不是指离婚,是指许多其它事,」雪曼说,「为什么我们会谈到这些?」

  「我想更多了解你。」

  「我承认自己古老,我相信爱情,甚至相信爱情可以永恒,」雪曼摊开双手,「这并不可笑,我是看到这样的例子。」

  「现代人也不否认爱情。」

  「现代人杀死爱情,什么都讲条件,讲钱,太可怕。」

  「没有那么可怕,阿姨。」宁儿笑起来,「现代还是有很多懂爱情的人,但有的事比爱情更重要,分个先生而已。」

  「什么事比爱情更重要?」雪曼在这件事上很偏激。「托词。」

  「事业。阿姨,肯定事业更重要。如果一个成日追求爱情而不务正业的男人,你会喜欢?」宁儿说。突然间她想起何啸天,她是这样教训过何啸天的。

  何啸天的改变与此有关吗?

  「你觉得何啸天是否变了很多?」想到,就忍不住说出来。

  「不怎么觉得。」立刻,雪曼的语气明显生硬起来。「这个人难令人接受。」

  「但是今天他看来全然不同了,是不是?和前些日子相比。」

  「一定撞了大板。」

  「也许,」宁儿笑。当然可以这么说,他不是在雪曼面前碰一鼻子灰吗?「也许。」

  啸天回香港一星期,每天都忙出忙进显然是为了公事,最特别的是他每天回家晚餐,没有那些应不完的女人约会。何哲把一切看在眼里,好奇在心里。

  父亲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想。

  晚餐的时候,啸天从楼上下来,手上还拿着份文件在研究。何曾看过他如此勤力于工作?他总是吊儿郎当,把重要的工作交给得力助手,他总说:「我最会用人,因为我给他全部信心与权力。他们都努力为我工作。」事实是否如此?那些人是否对其忠心耿耿?天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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