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强。你会看不起我。」
她摇摇头,又笑。
这就是结,这就是原因。
「你从不试图了解任何人?」
「我有机会吗?」他福至心灵。
素施心头狂跳,仍不动声色。
「你先去梳洗,该吃午餐了。」她退出去。
范伦仍呆果的生了起码一分钟才从床上跃起,这一刻,他觉得前所末有的轻松,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好。
一年来的郁闷也一扫而去。
素施的谅解令他重生──是,就是重生的感觉。
在镜子里望看自己赤红的双眼,蓬乱的头发,没经清理的胡须,还有宿醉末醒的模样──他笑起来,这一切将过去,今天开始从头来过」无论事业或
或甚么?他摇摇头,没有甚么了,他将努力于事业,就是这样。
素施的谅解,他有得回一个亲人之感。
亲人?
霭然独自在家中。
周末,天气热,街上拥挤,她不打算去任何地方。看一本好书,喝一杯靓茶,这是极大的享受。
她放上一张喜爱的cD,靠在躺椅上,舒舒服服的拿起书本。
门铃响起。此地没有客人,必是洗怀之。
开门迎他进来,他也带来一本书。
「你一定在家,我知道。」那张好看的男性脸庞上流露一丝稚气。
「没有告诉我你会来。」
「霭文去了欧洲,今夜没有泰国菜吃。」
「我做烧牛肉,我做得不错。」他说。
「我预备看书。」
「我陪你。」他理所当然的举一举手上书本。
她也不以为意,两人自学校出来就这么相处了十年,根本是一种默契,一种习惯。
他找一张沙发,令自己舒适的坐下。
两小时的沉默时间就在他们各自阅读中悄悄溜过。
她抬起头,发现一对深沉的眸子在她脸上,那眸子彷佛有很多很多东西。那感觉是极好,极甜美的。
只是一刹那,那视线敛去。
她定定神,看见视线的主人洗怀之。当然是他,屋中只有他们两人。
「是不是该做牛扒了?」他说。
「是。差不多时间,我也饿了。」她站起来。心中那种极好,极甜美的感觉仍有余韵。她思索一下,摇摇头。这种虚无飘渺的感觉对她太陌生,不必深究吧。他们同时到厨房,分工合作的,他做烧牛肉,她开罐头煮汤。
「别小看我的罐头汤,是加料精制的。」
「早已领教。」他又看她一眼。
「领教?表示不满意?」
「不──总在你家用餐,明天──可愿到我家试试?」他说得有丝忸怩。
「有人做给我吃最好,」她很爽快,「霭文回来前最好天天有人请客。」
「你喜欢有人请?」
「不是应酬那种,」她笑,「最怕应酬。」
「明天想吃甚么?」
「说得自己像大厨。我最不挑剔食物,不像霭文,能不饿肚子就行。」
「刚才你那本书怎样?」
「还好。也许还没到精彩处,」她说,「是位华籍女作家用英文写的。」
「又在出卖中国阴暗、丑恶的一面?」
「怎么这样批评?你看过吗?」
「总觉得有个趋势,一些中国导演拍的戏都是拍给洋人看的,尽是中国以前的恶劣丑恶之处,我很不同意。中国人也有美好温暖的特质啊,为甚么不拍?同样的,以英文写中国人故事的书本也有相类似的情形,我认为这是哗众取宠,为得奖,为洋人而拍,根本不是给中国人看的,即便拍得、写得很好。」
「是否偏激了些?」
「主观,不是偏激。」他笑。
他总是很坦率的把真正的自己表现出来,好的坏的,优点缺点,全不掩饰。他喜欢一切真的事物,他是个绝对真的男人。
「谁不主观?」她也笑,「我们合得来,大概臭味相投,硬碰硬。」
「没有碰过,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会避开你的能撞伤人的尖角,我懂回避。」
这倒是事宜,他们之间甚至没为任何事争执过,他总是让她。
「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这点。」她有所悟,「你是故意让我的?」
「不是故意,很自然的让。」他想一想,「我不想失去唯一的朋友。」
「我不是小器的人,你有理,你可以比我强,我讲道理。」
「你是女孩子。」他突然说。
女孩子。霭然心中有莫名的感觉。毕业出来做事,和男人一样冲锋陷阵,和男人一样拼命,哪有男女之分?她还当她女孩子,一下子把她拉回大学的时光,一阵温馨,一阵温柔流过心田,她的眼光也变柔了。
「别人都说我是大女人。」
「我一直记得你刚进大学的样子。」他说,「很文静的一个女孩子。」
「文静已被工作和环境磨光,唯有回家才有一点点自我。」
「我聪明,我总来你家。」
「难道我工作时真的那么可憎?」
「我──情愿看原来的你。」
他们总是说些普通的话,做些最平常的事,很奇妙的,自然的和谐一直在他们中间,十年不变,一直支持,联系看这段友谊。看样子,友谊仍将持续,如果没有突破的话,可能五十年不变。
他们都是那种择善固执的人。
霭文回来了,她总是忙,即使送给霭然的一套新装也是让泰送过来的。
总有那么多宴会、派对请她参加,也有那么多选美甚么的请她出席,她是城中名媛。
但是第一天晚上她已见到凌康正。
康正吩咐泰,她一回来就通知他,在办公时间他已经到她家。
他定定的凝视她长久的时间,然后拥她入怀紧紧的抱看,彷佛失而复得的一份珍宝。
霭文心中诧异,康正从不过分表示内心的一切,这次显得这么急切,这么冲动,他──怎么了?受了刺激?
他陪她整夜,温柔体贴得令她不安,她的欧洲行是否重重的刺激或伤了他?
他明知皮尔的,他一直沉得住气,何以这次反常?
第二天早晨他变正常,一切与往日无异,他──令人不解。
霭文公司的新货到了,每一次她赴欧洲,新货就立刻跟到。
其实她根本没看货,皮尔寄甚么来她就贡甚么。
皮尔一直有慷慨的安排,她只是把货真出收钱就是,完全不用麻烦,不用伤脑筋。
所以她看来比别人活得高贵、优雅,挥自如,超然物外。
今夜她参加一个法国名牌时装的大餐舞会,城中名人皆出现,衣香鬓影中,她被安置在最重要的主人席上,被众多中外男士捧得高高的,包围得水不通。
他看到康正。
他带看一个年轻美丽但名不见经传的女人。
不知为甚么,看到他殷勤周到礼貌的服侍那女人,她心中极不舒服。
远远的,他向她打招呼,却没有过来的意思。
他一向有风度礼貌,不会令同行的女人不高兴。
霭文始终保持微笑,应付看众多的仰慕者,她的心却在康正那儿。
有意无意的,她的视线总往他那儿转。
刚吃完主菜,咖啡甜品还没上,她发现康正和那女人已离去,空看的那两个位子非常刺眼刺心。
康正带那女人去哪儿?她几乎按捺不住自己,康正居然当她的面这么做。
但她仍须保持好风度,好笑容。虚伪的应酬,她开始痛恨。
婉拒了所有人,她独自回家。她要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独来独往的单身女贵族形象。
从来没有这样按捺不住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衣服还没换,她开始打电话。
康正的家,康正的书斋都找不到他,这是明知的结果,她不甘心,但仍要试。她要知道昨夜康正的激情,昨夜他的浓情蜜意到底是否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