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会改变的,不是吗?”他盯着她的眼光依然不放松,“林圣光曾说我太讲道德,容易为人所利用,我以前不懂,但我现在逐渐明白了。我常想,我或许就是太强调君子风度及原则,才会败在另一个男人的手上,失去了你。”
“天呀!你把它说得像是一场战争。”孟茵不敢相信耿直的何永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男人一旦脱去文明的外衣,都可以是野蛮的战士。”他突然皱眉说:“告诉我,那个“未婚夫”去了,是不是有别的男人加入战场了?”
“不干你的事。”她生气地说,恨他这种蛮横态度。
“说得好!你的男朋友不干我的事,我的女朋友也不干你的事。”他的眼内有着冷冷而坚定的光,“只当情人,不讲承诺、不必负责,不需顾及任何人的想法,快快乐乐地狂爱一场,这不是你当年所要的吗?”
“不!我现在不要了。”她心痛地回答。
“那么,你现在需要什么呢?”他神情不变地问。
孟茵觉得自己陷在一团混乱中,她为何不能一走了之就算了,还来吃什么饭?谈什么天?结果白遭一番羞辱罢了。
“我想了很久。”他继续往下说:“夫妻、陌路人、朋友,我们都做不成,只有情人是最好的方式了。”
“不!”孟茵终于受不了的说:“我不能赞同你的论调,别说我们之间已没有男女情爱,而且,你身边还有一个女朋友,我……我不能陷入这种三角关系,去做不道德的……”
她再也接不下去了,只能站起身匆匆离去,完全忽略了何永旭眼中的痛苦和沮丧。
一阵寒风吹来,仍驱不散她火热的颊和迷乱的心。这个何永旭是个十足的陌生人,以前他再怎么愤怒,都还是强力自制、谨守原则,绝不会做出“违法乱纪”之事。
太可笑了!四年前,她只想当情人,是因为太爱他,怕婚姻的丑陋面会扼杀爱情。四年后,他要当情人又是为了什么?轻视?报复?惩罚?游戏?还是一种非得到不可的心理?
走到家门口,孟茵心有所感地回过头,见何永旭站在一段距离之外,和她点个头后,就把车子开走了。
在这个时候,他还要像正人君子般护送她平安到家,不是太讽刺了吗?她心里沉重地想着。
☆ ☆ ☆
好几天过去,何永旭始终没有消息,那日的会晤,好像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的恶作剧,让她烦乱不已。
某个晚上,已过九点,孟茵坐在椅子上发呆,门铃声响了,仿如有心电感应般,她知道那是何永旭。
“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吵你。”站在门外的何永旭看起来很疲惫,但仍不忘原有的礼貌说:“我一直忙到现在,回家经过这里,看到你的灯还亮着,就忍不住上来了。”
骗人!他的家根本不在这个方向。但孟茵没有揭穿他,只说:“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只是很累,我开车时差点睡着了。”他手靠在墙上说:“介意我进来坐坐吗?”
介意,当然介意!孟茵暗忖着,很怕他们之间又起了伤人的争执,但担心归担心,她仍侧身让他走入客厅。
他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在屋子四处看着,仿佛是第一次登门拜访的客人。
“请坐。”孟茵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家很小,一眼就可以看完,不像你家的豪华壮观,有几进几出的厅堂。”
“还是对富贵人家有成见吗?”他笑着说:“其实我家大门大户的,进出还真容易;你家才是真正的大门深似海,我等了那么多年,才能登堂入室。”
“你真的有些不太一样了。”她站得远远的说:“说起话来,不但拐弯抹角,还油腔滑调。”
“经过你和世轩的调教,我能不变吗?”何永旭看着她说:“我发现你和世轩都有好几个心眼,每句话后面都有另一层意思,你还不只,可能有三、四层呢!”
“你在胡说什么呀?”孟茵皱着眉说。
“不但如此,还把别人的话分离出好几层来。”他自顾自的说:“我可能需要变成-只八爪大章鱼,才能和你接招拆招吧!”
想到一只大章鱼有何永旭的脸,她不禁噗哧一笑。
“很高兴能逗你开心。”他温柔地说:“前几次见到你,你都快哭出来了。”
“我才没有!”她心虚地否认。
他走到柜子边,看看全家福照片说:“你一个人住吗,你的家人呢?”
“我爸妈去美国看我姐姐和弟弟,所以,暂时我一个人看家。”她说。
“你一个人,安全吗?”他转过头问。
“有瞥卫和保全系统,怕什么呢?”她回答。
“可是那个瞥卫每次都放我上来,根本不盘查,我觉得不太可靠。”他不以为然地说。
“谁教你长得一副“好人”脸嘛!”她心情稍稍轻松地说:“拜托你坐下吧!你站在那里,好像游小人国的格弗烈。”
“你太夸张了吧?”他笑出来说。
他的笑声再度缓和了气氛,她走近说:“你要不要吃喝点什么?”
“一杯茶吧!如果方便的话。”他说。
孟茵在厨房里慢慢的烧水泡茶,同时试着平复因他而激动的情绪。没想到他们经过严重的冲突后,还能静心谈笑,使得这一刻就更显得珍贵了。
茶端出去时,何永旭已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可见他的疲倦不是假的。孟茵只能默默地坐在一旁,痴痴地望着他。
四年的岁月真是在何永旭身上留下了痕迹,他的额头、眼角都有淡淡的纹路,发梢带着几根白发,不过也如陈玉磷所说的,他愈老愈有魅力,也更迷人。
难怪丁华心会拿他当宝,机会曾经是自己的,只是她很稚气地放弃了。
轻叹一口气!孟茵拿了毯子替他盖上,他只动一下,又继续沉睡。她仍坐在一旁看他,随着呼吸声、风声及时钟的滴答声,如同催眠曲,她也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
她被一阵晃动感惊醒,以为是地震,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何永旭深不见底的眸子。她正在他温暖的臂膀里,两人都浑身热烘烘的。
他一将她放到床上,她便慌忙地坐起,卧房内只亮着一盏小灯,亲密的气氛弥漫着。
“我想抱你进来,没想到吵醒你了。”他低声说。
“已经一点多了呀?”她看到桌上的钟,十分讶异。
“是呀!我们都睡着了。”他高大的身躯站在床前,又离她如此近,有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压力。
“你该走了吧?”她不安地问。
“如果我不呢?”他进一步坐在她床边,碰到她的手说:“如果我要留下呢?”
“我说过绝不做你的情人……”
她心甘、她情愿,当他的情人与他共尝云雨滋味,不一直是她的梦想吗?那就在此刻成全他,也成全自己吧!
两人隔着床,低喘着气,左右对峙着。
最后,何永旭眼中的欲望渐平,气息也渐定,才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失控了,我今天来并没有……打算发生这件事……”
“我……我了解。”她不敢看他,脸不争气地红了,“什么都别说了……”
“真是太晚了,我该走了。”他苦笑一下又说:“晚安,公主。”
她没听错吧?他又叫她“公主”了吗?
他走后,孟茵不断回想他最后的几句话。“太晚了”是指时间太晚,抑或是他们之间太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