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为什么不问个清楚,就认定何永旭放弃她了?
她扭紧双手,不想让自己崩溃。明白真相又如何?当年的她,爱钻牛角尖,不够成熟,很多想法及作为都是做茧自缚,若是有错,只能怪个性,而不能再推诿给命运了。
她将眼泪强吞回去,知道要结束这揪心的一切,就必须摆下自尊先低头。
于是,她用很理性平和的语调说:“对不起,我完全不晓得这件事。如果你觉得我曾误导或欺骗过你什么,我也一并道歉,只是……只是那都属于过去了,没什么好再提的,不是吗?”
她的让步,并没有使他脸色缓和,反而教他眉毛更纠结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结婚?他不是你最后的选择吗?他又是哪一项不合你们谢家的传统,让你不要他的?”
“没有谁不要谁。”孟茵感觉到好疲累,“只是个性不合,彼此就很理智地解除婚约。”
何永旭审视着她,目光深不可测,久久才说:“你总有那么多借口和理由,教人难以理解。”
“你骂也骂过,问也问过,可以离开了吗?”她再一次逼回泪水,走到门口下逐客令。
沉默的压力让空气凝滞,好半晌,他走近她,声音已没有刚才的激动,像消了气的气球说:“我也很抱歉,如同你所说的,我是没有资格说什么,我只是以为,虽然有那些过去,我们仍然可以做个朋友,但没想到还是困难重重。”
这话是另一种伤害,她再受不了了,咬着下唇说:“你走吧!我听玉磷姐说,你已经有个论及婚嫁的女朋友,我不希望这些没有必要的牵扯又被人冠上玩弄、欺骗或误导的字眼,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四周悄然无声,只剩远方隐隐的车声和人声。何永旭站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离去。出了大门,还不忘将锁轻轻扣上。
听到那一声“喀答!”,孟茵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所有的坚强及伪装像是都不存在了。
连做朋友都困难重重,多可怕的一句话呀!
若他去欧洲并非变心或惩罚,那她闪电般的和黄维中订婚出国的事,的确是很冷酷无情,甚至没有道德原则,难怪他会对她有诸多不满及不堪的评价,就如当年他对吕淑仪般,没有几句正面的好话。
唉!还说什么共黎明黄昏,共饮一源头水,全是痴人说梦!今生与他无缘,竟连在他记忆中一个美好的形象都没有,她怎会把事情弄到如此可悲的地步呢?
☆ ☆ ☆
孟茵疲累地转进巷口,这些天来她总是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无精打采。将近家门时,她意外地看到何永旭站在那里,穿着毛衣和西装外套,像是刚从学校过来。
她突然有些生气,他到底怎么搞的?老以为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却又要突然冒出来,扰得人连疗伤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回他又要什么呢?
“嗨!孟茵。”何永旭的语气一如平日,仿佛争执不曾发生过,“有没有空?我请你吃个便饭。”
“为什么?”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如果你需要理由,我有三个。”他笑一笑,居然长篇大论的说:“第一,我要为上次的事道歉,我表现得很没有风度,第二,很高兴你回国,应该为你接风,第三,我讨论会开到一半,很想见你,把学生赶走,人就来了。这些理由足够了吗?”
孟茵隐约觉得,这几个理由都不是真的,所以仍旧板着脸孔说:“你不是很清楚的说过,我们连做朋友都是困难重重吗?”
“但不和你做朋友,也是困难重重。”他故意叹一口气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句话,根本行不通,我们同住在一个城市里,要避开彼此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她看着薄暮下他依然英俊的脸孔说:“我不去吵你,你也别来吵我,再简单不过了。”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但知易行难呀!”他一副很困惑的样子,“所以,我想找你吃一顿饭,顺便讨论一下有没有知易行易的办法,这可以算是我第四个理由吧!”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孟茵并没有被他逗笑,因为这个何永旭和以前不太相同,不是愤怒,也不是友善,反而像在玩某种游戏。
“记得我以前要约你,花了多大的力气吗?”他自我调侃地兑:“现在连吃顿饭都还是那么不容易,可见我的技巧一点都没有进步。”
这一回,孟茵笑了,但她很快的压抑住自己,神情极勉强地说:“好吧!但别走太远,我今天很累了。”
他们在附近找了一个安静的西餐厅,有柔柔的灯光和轻轻的音乐,两人的交谈比想像中平和,问题大都集中在美国的生活,气氛还算不错。
“我们曾开八个小时的车直奔纽约,大伙轮流当司机,但还是累,最后都要大声唱歌和说些疯言疯语来当兴奋剂,真是有意思。”孟茵忆起那段留学的日子说。
“我们麻省则是流行沿九十五号公路南下到佛啰哩达州玩,听说也是要开个几天几夜。”何永旭也说。
“听说?你自己没去过吗?”她耳尖地问。
“我哪儿都没去。”他说:“我当时有家累,和单身同学搭不上线;但我的家眷又长年不在,和已婚同学也很难凑到一块儿,所以有活动时,两边的人都不怎么找我。”
“哦!那么可怜呀?”孟茵半开玩笑地说。
“是很可怜。”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的步调老是和别人不大一样,当别人在追女朋友时,我在读书;别人在畅游天下时,我娶妻生子;等别人娶妻生子时,我却又在这里逗女朋友。”
“我可不是你的女朋友。”她不喜欢他话中的含义。
何永旭没有回答,只叫侍者把桌子收拾干净,端两杯咖啡来,孟茵知道,他就要说出今天真正的目的了。
“孟茵。”他静静地看着她,“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和你,形同陌路不可能,当朋友很困难,现在似乎只剩下一条路。事实上,这是以前你的提议,我不过是拿来引用而已。”
孟茵手握着咖啡杯,他是指什么提议呢?
“那年夏天在淡水河畔,”他停顿一下说:“你曾问我,我们只当情人好不好,你还记得吗?”
“那只是我以前的幼稚想法,你还提它干什么呢?”她的双颊热辣辣地烫着,巴不得能有个地洞钻下去。
“我给你的答覆或许慢了一些。”他无视于她的坐立难安说:“但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接受。”
“你疯了!”孟茵惊得差点打翻咖啡杯,又不得不压低声音说:“四年前的话哪能算数?而且,你已经有个论及婚嫁的女朋友,怎么能再说这种话呢?”
“那当年你在美国已有沦及婚嫁的男朋友,又为何还要做那种提议呢?”他立刻回驳,神情十分严肃,“此刻我们不过是角色互换而已。”
“我那时候没有和他论及婚嫁!”她脱口而出。
“是吗?没有论及婚嫁,为什么才一下子就订婚?想必是感情已到达某种程度了吧?”他脸色不太好地说。
“我……”孟茵有满腹难言的苦衷,只有把话锋一转,“不!你不是那种人!你说过,你和我不同,你不会故弄玄虚或用情不专,你既然有了女朋友,自然不会找我当……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