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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姊实在不敢相信她会是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五年来,她总是在孙家和这里来去自如,而且出入的方式异于常人,不是飞檐也少不了走壁;她还真怀疑,依拂儿这好动的性子,怎能在她爹的面前中规中矩且不露出任何破绽?而依孙千手的精明,也不该不知道拂儿的性子才对啊!唉!若非她有戏子的命,就得怪她爹娶了她的闺中密友,两人四手遮天,一起狼狈为奸了。

  “你已经是我所见过最大胆、最为所欲为的千金小姐了。”紫姊摇摇头,跟在她后方笑道:“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之所以如此,还不都是爹害的。“孙拂儿美如白玉的脸上尽是不悦。

  “是这样吗?”紫姊走近花园边的山茶丛,倾着身子嗅着花香。

  “当然是这样。”她断然说道,“我若不是太孝顺,不想教爹难做人,又怎会老是冒着生命危险,常在屋顶上跳来跳去?”

  “拂儿,别告诉我你不喜欢这种飞天的感觉。”她才不信拂儿的话呢!

  “这……”孙拂儿本想否认,可是认真的想了想,她之所以选在晚上有恃无恐的施展轻功,不也是为了舒解郁闷?

  “没话说了吧!”紫姊优雅的旋过身,朝她笑了笑。“你若真孝顺,就不会在你爹威胁要痛责你三十大板,并禁于房中三年后,还是来我这儿学舞了。”这位大家闺秀的兴趣果真异于常人,不是使剑、飞天,便是习舞,难道当一个巨贾的千金小姐真的这么苦闷吗?

  “紫姊,你快和青青一样了,知不知道?”她没好气的仰望天空,“你不晓得在家里的日子有多么沉闷、不自在。每天都要练琴、临帖、刺绣,然后一天就这么给荒废了。如果我能随爹四处去走走看看那还无妨,哪知自及笄之后,爹不知哪根筋不对劲,突然决定不带我一起出门了,在家里,我每天都像个木头人,青青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不然青青就不让她到这里习舞了,想一想,青青还真是卑鄙。

  “至少你衣食无缺,不用像我们这些舞妓,为了攒几文钱而劳碌一生啊!”紫姊温柔的笑笑。“我十六岁丧夫又举目无亲,三餐离得温饱,当初若非你救了我一命,说不定早就不存于世上了。”

  “你又来了。”孙拂儿沉醉的看着她。紫姊桃脸杏腮、艳冠群芳,依她看来,洛阳城内外就属紫姊最美。“谁让你生得这般美丽,教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遇见她的那一晚,适值拂儿无聊的在屋顶闲晃。若不是刚好晃到她家屋顶,又被一只怪猫吓了一跳而滑落院子,听见她的呼喊声而救了她,否则依她和紫姊身分之悬殊,又怎能结成莫逆之交?

  不过,紫姊也真有骨气,竟然愤而入舞坊练剑习舞,一方面谋求生计,又可保护自己。最令孙拂儿讶异的是,她竟然成立了“旋舞榭”,以双重身份出现于洛阳与汴京之间。就因为她的勇气鼓舞了孙拂儿,所以孙拂儿才会不顾一切的进舞榭习舞,且一入舞榭便是五年。紫姊习舞是为了谋生,她却只为了排解郁闷,一样是花样年华的美貌姑娘,命运却有着天壤之别,焉能不教人感叹?

  “你在取笑我?”紫姊嗔怒的娇容,教孙拂儿又是一愣。唉!自从遇见她之后,孙拂儿才彻底的了解何谓“倾国倾城”,也才了解她为什么始终戴着盖头了。

  “银绣姊,”孙拂儿知道没人敢擅闯此园,于是大胆的直呼她的真名,“你孀居多年,可有想过再嫁?”

  钱银绣想起了风流倜傥的雷廷昭,不禁羞红了脸。“没有。”

  “是吗?”她轻扬秀眉,不点而丹的红唇轻轻的往上勾,一双美眸不怀好意的斜视着银绣的红颜,“我怎么觉得你在说谎呢?”

  “拂儿,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钱银绣潮红了双颊,轻声提醒。

  “才不会呢!”这会儿孙拂兄可就不紧张了。

  她早想起了她爹没到半夜三更是不会回来的,他的作风一向如此,夜里来夜里去。或许就因为她爹这么怪异,所以拂儿才会屈服于青青的胁迫,尽力做个端庄小姐,好保住孙家仅存的名声。也因为平时太过压抑自己,所以她才把这里当成人间仙境,把舞剑视为发的好活动,爱得无法释手。

  “莫非你有意中人?”能让银绣看上的,想必是风度、长相皆为上选的俊俏公子吧?

  “胡扯!”钱银绣低声斥道。

  “奇怪,我在你这儿出入也有五年了,怎么没看见这号让我们银绣姑娘又爱又恋的公子哥儿啊?”孙拂儿揶揄道,看着她如火烧般的娇颜实在有趣。

  她当然不会看见,因为雷廷昭鲜少进这座庭园,更别说是她的闺房了,钱银绣若有似无的笑着。“拂儿,别瞎猜了,我没有意中人,也不准备再嫁。”

  她这种身分怎么配得上雷家大公子,只怕是痴心妄想而已。但明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为何却总是惦记着他,放不开对他的倾心?

  孙拂儿不明白她眼底为何有丝忧伤和自怜,莫非自己无意中触及她的伤痛?

  “银绣姊,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她有点手足无措的拉着钱银绣的手腕。

  “没有,你多心了。”聪明、看似柔弱秀美,实则外柔内刚的拂儿,除了有些倔强外,实在是个少见不摆架子的富家干金,她若不是这么随和,钱银绣定不愿与之相交。

  “真的?”她还是不放心。

  “你先进房里沐浴更衣,我已差人备好热水及衣裳,等天色一暗,你就赶紧回府。”钱银绣推着她朝南边的厢房走。

  “好,别推了,我知道今晚前院会有一堆风流、附庸风雅的骚人墨客前来观舞,不可以教他们看见我的脸。”她好无奈的重复钱银绣说了五年的训示。“奇怪,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人家到这里观舞的吗,为何要勉强自己呢?”

  “总不能让自己无法立足于洛阳吧?”偶尔打打官腔、曲膝迎人是她的无奈。虽然她有皇宫为靠山,洛阳的王公权贵不敢刁难她,可是世事的变迁是如此之快,难保自己能一辈子走运,为了留退路,她只得如此。

  被推进了钱银绣特别为她准备的厢房后,孙拂儿侧过身,紧紧的抓住她的手,“银绣姊,你知道我爹有多会生财了,我看我家的银两是多得坐吃三辈子也用不完。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如果你需要我帮忙,一定得告诉我。”她说得轻描淡写,不愿被视为施舍。钱银绣的骨子有多傲,她清楚得很。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的。”她感激的点点头,知道拂儿的心意。

  “一定?”孙拂儿不放心,直勾勾的望着她,非得看见她真心的答覆方肯释怀。

  “一定。”钱银绣漾出个倾国的笑颜。

  ※ ※ ※

  才跃上屋顶准备回府的孙拂儿,为防被人“不小心”的发现,特意在脸上扑了一层好厚、好厚的白粉,再蒙上一层面纱,当然啦!这一切都是依照她家那个后娘的吩咐做的,不然怎能在五年间于四条街外的家中,及这条熙来攘往、络绎不绝的花街里来去自如?

  居高临下望着一片黑压压的洛阳城,她喜欢这种释放、没人约束的感觉,因而才会在青青的反对再反对之下,仍坚持以轻功行走于一片片的屋瓦上。这种行为虽然像极了夜贼,但若不如此,她又怎能享受到这种难能可贵、偷来的惬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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