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电路配线的问题,让工程延误了好些天,原本明天就可以完工的。”
这幢房子是向湛云日后五十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会住的房子,他们得让这幢房子在未来五十年内不会出现除了天灾之外的大问题。
“这是很大的问题吗?”于弦歌盯着那张摊开的设计图,上头密密麻麻的符号和图形令她头昏眼花。
“嗯,万一配线弄不好,很容易造成火灾或是用电不良的情形。”凡恩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头,别有深意的盯着她。
“做什么这么看我?”于弦歌皱起眉头,回视。
凡恩牵动唇角,笑了,飘荡着火花的蓝眸看着她,声音紧绷的问:“你的情况还好吧?还会恶心想吐或是头昏吗?”
没有说出口的想法是:对他而言,于弦歌就像是没有配置安装好的电线,随时会撩动他的心湖。
只消一个眼神,他便备受影响……这是像Sunny和水水影响阿向和阿济的那种情感吗?
是吗?是吗?善于避开问题的他,陷在一个脱不开身的泥沼中。
“不会,我好了。”于弦歌因他关心的询问而放柔眼眸,紧绷的容颜也跟着放柔。“我真的好了。”
她再三保证,只为让凡恩安心。
争吵后再见面,他们都刻意忽略那天的瘩疙,极力想修补新关系。
“有去给医生复诊吗?”凡恩可没忘记医生的交代。
“好了为什么还要去看医生?”于弦歌此话一出,即漏口风。
“笨蛋。”凡恩蹙眉骂道:“你以为你是医生吗?自己说了算吗?”
“我又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又来了,他又像骂小孩一样骂她了!“我的身体只有我自己最了解。”
于弦歌翻翻白眼,怎么凡恩一提到她头上的伤,就变成唠叨的老婆婆了?
“是吗?”凡恩卷起设计图,轻轻敲了下于弦歌的头,发出“咚”的一声。“一会儿你要到医院去找医生复诊,我会打电话问医生你有没有去。”
“你打我!”于弦歌拨开他用来侵扰她的设计图,为他语间的命令语气扬眉,“你凭什么管我?”
“凭你是在这儿受的伤。”凡恩隔着办公桌,伸手抚弄她的头发,看见她受伤的地方仍然贴着纱布,大皱其眉。“你根本还没好,为什么不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呢?要拿车和文件,你打通电话给我,我就送去了,何必亲自来?”
“我很好。”于弦歌咬牙切齿的强调。“我不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小花,OK?”
而且今天她不来,以后她也别想来了!黑亮的眼眸蒙尘,凝视着凡恩,觉得呼吸不过来。她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他知不知道啊!
过了今天,她就变成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无力反击,于天那没血没心的哥哥早就派了一堆人守在她身边,就怕她临阵脱逃。
连她今天来这儿,都还是千躲万闪才得以成行的。
她憎恨自己的消极,却无法不消极。她想见凡恩一面,这个念头强烈到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直至见着了面,她的心仍然是不安定,却多了些她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这种事不能随便对待的,我妈就是因为这样死掉的。”凡恩的手流连在她颊边不肯收手,确定她是真实存在,而非是他在做梦。
于弦歌对他的影响力比他自己体悟到的还深。
提到凡恩的母亲,于弦歌心一悸,她抬手握住他置于颊边的手,“我很抱歉那天对你那么凶。”
呼,原来抱歉的话语这么容易说出口,于弦歌这话一说完,全身上下轻松的仿若云絮,这些天压在心头的担子重重放下。
这样她就没有遗憾了吧?即使她无法完成班杰明赋予的任务,至少她尽力了。
凡恩闻言皱起眉,明确的指出,“你在同情我?我不需要任何同情,我母亲死于工地意外是事实,而且过去很久了。”
“我不是在同情你,我道歉是因为我对你的态度,我无视于你的关心,我是为此道歉,不是因为我后来知道你母亲死于工地意外。”于弦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解释。“而是因为我辜负你对我的关心。”
很久很久,她没有感受到像凡恩给予自己的那份暖暖的关怀了,这让她不由自主的想依赖凡恩,可她明了这样是不对的,这只是一时的迷惘……
这真的只是一时迷惘?脑海里有个声音响起,企图搅乱她的心神。
凡恩眯起眼来,注视着她坦然的面容,有股熟悉的情感袭来,让他想躲开却来不及躲开,他退开身体,连带地也将手抽回,爬梳那头金发。
于弦歌任由他将手抽走,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他带走一角,不再完整,她倒吸口气,咬住微颤的唇瓣。
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什么在平静的相处下蠢蠢欲动着,她想阻止,却无从阻止起,而且再也无法阻止。
她有种事情的走向早已脱离了秩序的感觉,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现在才有一探究竟的心,是否太迟?
“抱歉,我不喜欢每个人在听到我母亲的事情后表现出的同情。”低声道歉,凡恩有股想抽烟的冲动。“所以我以为你也是。”
“你不肯回林克的原因与你母亲有关系吗?”她知道很多人都是这样与自己的父亲弄僵亲子关系——小说都是这样写的。
“没有。”凡恩失笑,于弦歌的想像力好得过头。“我跟老头的怯系不是因为我母亲,而是因为我从事的职业。”
“室内设计?”于弦歌这两天才在某本专门介绍家居生活的杂志里看到凡恩的专访,她那时才明白凡恩闯出了属于他的一片天空,不靠任何助力,脚踏实地的经营着他的事业。
也许才刚起步没多久,但他活得像自己。这不也是她一直在追求的吗?如同凡恩一直在做的努力,她也是。于弦歌无法将这样的凡恩拉回林克集团,他与她,本质上有相似点,她无法狠心剥夺他努力挣来的一切。
“因为我母亲的关系,他严禁我踏入建筑界。”凡恩相信只消这么一句,于弦歌便一点即通。“但是我从小到大最希望做的就是建筑师,为了老头,我退而求其次做室内设计,不过他还是很不放心我,即使我多努力的想要证明我跟我妈是不一样的。”
班杰明无力再承受一次失去挚爱的打击,他宁愿将凡恩锁在林克集团里当米虫,也不愿意他因为某些不能预知、不能防范的意外而失去生命。
“我想,班杰明是太爱你们了。”凡恩是幸福的,于弦歌眸一黯,带点酸涩的说:“你很幸运,有这么好的家人,要好好把握。”
“你怎么了?突然感伤起来。”凡恩转身面对她,捕捉到她略为失落的神态,心一柔,掌心覆上她软嫩的颊。
“没什么。”于弦歌很羡慕凡恩,她将脸靠上他的掌心。“好温暖。”
“弦歌。”凡恩察觉到于弦歌的失常,来到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你怎么了?头痛吗?”
她摇摇头,“我只是很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家人罢了。”
不像她,做什么事情都得不到一丝的认同,更挣不到一丝的注意,即使她已是有成就的女强人,在他们眼中,她仍是随时可牺牲的棋子!
“弦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到最后还是会发现自己的家是最好的。”凡恩笑笑地拨弄她的发,不知不觉间,于弦歌已被他抱起坐在他腿上,两人的姿势暧昧又亲密。